后面小禄子和小厮连忙服侍帝师在软垫上做下。
细细打量了下帝师,心中不免感叹了把岁月不饶人,记忆中,帝师甚是严格,小时我很顽劣对于功课并不热衷,因而经常被帝师罚抄四书五经的同时,也把帝师气得不轻。
现今我长大了,他也衰老至这般地步,看他此时面色蜡黄,双眼浑浊,指尖微抖的模样,怕是到了要离休的时候了。
但他性格本就固执,又一心为国事,从未曾为自己考量过,让他离休的话我始终没有开过口,也不敢开,怕他牛脾气上来,又吹胡子瞪眼的罚我抄四书五经。
“陛下日理万机,竟还拨冗来探望老臣,老臣惶恐...”帝师十分激动,喘口气,又问,“陛下,奏折批完了吗?”
额...
我想到马车里的那一摞奏折,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支吾着说:“老师身染重病,应安心休养,朝中之事暂时先放下,不急不急...”
“不急?!”方才还耷拉着的浑浊双眼立马瞪将开来,梗着脖子道,“陛下怎可如此!束城大旱,民生凋敝,生息待兴;盐运贪污事关国体,责任未究,公款也未收回;月后淮江一带将进入汛期,这些都不急?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不能一直辅佐陛下,先皇将您托付给老臣,老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陛下因为探望老臣而致使朝事不理,老臣万死难辞其咎,老臣,老臣...只有以死谢先皇,谢天下啊!”说完,左右看了眼,找准了柱子,站起身就要冲过去。
“快拦住!”我吓得跳了起来,下人忙围上来将帝师扶住做下,我叹了口气,在气的不轻的帝师面前站定,微微低了头,一副认错的样子:“老师说的极是,是朕做的不到位。事有轻重缓急,大事朕自不会贻误。束城大旱已发了赈灾粮草和银钱,淮江汛期已派工部的人前去兴修水利,盐运贪污一事目前正在调查中,一有结果,朕会同老师说的。”
听我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解释清楚,帝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陛下如此勤政爱民,乃百姓之福,大陈之福。”
“哪里哪里,为君本分而已。”我也谦虚地客套了下。
刚喝了一口茶,又听得帝师幽幽说道:“老臣听说,陛下还未决定秀男纳彩一事?”
我只觉得那口茶烫了下喉咙,干咳了几声。
又听得帝师继续道:“陛下已是双九年华,后宫仍是虚空,儒家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天下已平,陛下却尚未成家,六宫无主,必然导致乾坤不正,阴阳失衡啊。臣此生在去见陈氏的列祖列宗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能见到陛下家和,社稷安泰啊!”
我早该想到,他会问这件事,而且好像卢有才就是帝师的学生...
我虽心里瘆得慌,但嘴上赶忙说:“老师别这么说,您老的心愿,朕自当尽力满足...”
帝师还想再说什么,我眼见着少初远远地向厅堂走来,赶忙同帝师说有事情与秦御史商议,才终于从帝师处落荒而出。
我同秦子朔一起去了小时的那个樱花庭院散会儿子步。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株樱树还是如小时那般茂盛呢...”我仰头望樱树的顶端,结果还如当初一般看的脖子发酸也望不到顶,或许是仰的太久了,眼前一阵发黑,竟是站立不稳。
站在我身后的秦子朔一把扶住我,而他身上的味道就钻入了我的鼻子,沁凉沁凉的如他的人一般,这淡香竟是比催情香还厉害,让我脸红心跳,骨头都酥了...
在秦子朔怀里假装哼哼唧唧了几声,忽然想到正事从他怀中起身:“咳咳,子朔,你可是有婚约或是...喜欢之人?”
秦子朔疑惑地看着我:“陛下何出此问?”
“只是...今日未在秀男花名册中发现你的名字罢了。”我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秦子朔愕然地看着我,眸中闪过异光,随即柔声问:“陛下,希望微臣也在其中吗?”
这声音...像极了在诱骗小孩子。
他停顿了好久,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迷离茫惑:“五品以上官家子弟的,若入朝为官,居三品以上者,可自行选择是否入秀男之列。只是,”他复又底下头去,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臣已有倾慕之人。”
“轰隆——”有什么击中了我的心,一时之间四分五裂,我扭过头,强撑起一个满不在乎地微笑:“你堂堂御史大夫,又是帝师嫡孙,名满京城。又有什么人能在你之上,不买你的账,不如朕帮你做主指婚算了。”
“那人...”秦子朔失笑,叹了口气,“她若不愿意,陛下也无法强迫她,微臣...也是不愿意强迫她的。能如这般远远地看着,于微臣来说已是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