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多尔衮的信使?”
往来都是由信使秘密传函,向无定例。
吴三桂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已经无暇细想,急急传召对方入帐。
当见到一辆商人马车驶入营,心道:“多尔衮真聪明,使者假扮成行旅商人,确是妙计。”
只见车上有三人下车,二男一女,感觉有点眼熟,但端视脸容,又觉陌生,脑子想不起何处见过。
“草民乃木守信,有要事告知将军。”
为首的卅余岁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三桂认得上面的函封,是多尔衮独有的蜡印。
悬在心上多时的忧虑一扫而空,如获至宝,甚么都不顾,头脑一热请三人入房。
吴三桂屏退左右关门,低声道:“将信呈来。”
木守信毕恭毕敬,递上信函。
吴三桂亲手夺入,匆匆回座拆阅。
“威风迷翠榻,杀气琐死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帐中鬬勇。男儿忿怒,挺身连刺黑缨枪;女帅生嗔,拍胯着摇追命剑。一来一往,禄山会合太真妃;一撞一冲,君瑞追陪崔氏女。左右迎凑,天河织女遇牛郎;上下盘旋,仙洞娇姿逢阮肇……”
吴三桂匆匆瞧几句,怎么尽是不着边际的说话儿?
一时分神未察,木守信身边的少年抽剑上前,直接抵在咽喉上。
脖上一凉,他登时动弹不得。
“禁声!不准张扬!”
少年在耳边低声道。
“敢叫人来,即时杀死你!”
“来者何人?胆敢要胁本将!”
吴三桂武功不差,正要以擒拿技反制背后小子时,突然左臂被扭去背后,一股劲力直贯入脊髓,登时全身乏力,活生生受制于人。
“没可能!这小子武功比我更高明?”
吴三桂大骇,又动弹不得,只好动嘴炮:“何方高人,有何见教?若然吴某有得罪之处,望多多海涵。”
“得罪之处?哼,你都知道自己有罪吗?”
“木守信”取出手帕,抹掉脸上化妆,拔除脸颊黑痣,恢复原貌。
吴三桂望之,顿时大惊,双眼发直,兀不能言语。
陈圆圆亦跟着拭去脸上假麻子,退丹眉,去吊眼,还其仙女原貌。
“圆圆!我……我不是造梦吗?真的是圆圆吗?”
陈圆圆见到吴三桂刹那间痴怔之态,终于忍不住,悲从中来,两眼一红,便见泪花。
看见爱妾熟悉如故的花容,感隔世之缘,心底更迷。
见吴三桂犹在梦中,圆圆泣声道:“夫君与清兵密议之事,皇上已经知悉清楚,还是坦白从宽吧。”
“甚么?”吴三桂惊讶,盯向“木守信”,质问道:“汝真是我主?”
“不是我,还有谁!”朱由检厉声喝问:“汝眼中还有朕吗?”
“当然有!”
吴三桂焦急,心中即时思索辩白之辞,下意识想跪低,但身体不能自由活动,未能动弹,甚为狼狈。
“不知我主驾临,有有有失远迎……臣朝思夕想,不忘圣恩。闻万岁崩于京城,更泣血流涕。无时无刻,矢志复仇,拒降大顺。惜敌强我弱,力不足以胜之……”
“然后就勾结夷虏,引满人入关?”
朱由检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信,掷到吴三桂面前。
吴三桂认得清楚,这是日前他寄出的信!
怎么会落在崇祯手上?
他疑心一切都是幻觉!
没错!对了!哎呀!
崇祯早就驾崩,一定是连日败阵,地府派崇祯来勾魂……
“嘿嘿嘿……皇上,你从地府来,要拉我下去陪葬吗?”
吴三桂半痴犹半醒,不忘为自己的行为争辩。
“闯贼逼死皇上,乃大明死敌。末将要为皇上报仇,闯贼竟然带十万兵攻来。我等岂是对手?只图问清借些兵马,等赶走了闯贼,恢复大明江山,再多送些财物谢他就是了。这绝不是勾结夷虏,望阎罗王明察……”
“夫君!夫君!清醒点!”
陈圆圆在身边娇声铃音,不住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皇上未崩,妾亦未亡,望勿胡思乱想。”
之前奏将吴三桂的身体详细都交代得清楚,又特别传授一门关节技,配合内功贯入脊上穴位,必可彻底制伏他人。
朱慈照一试,果然有效,更令吴三桂误会他是武林高手。
不过他担心入帐太久,恐怕外面士兵起疑,终不能一直扣押着此人,急问道:“父亲,如何处置平西伯?”
朱由检当然很想立即抽剑斩首,但是奏的计划中言明暂不可杀,而且她向来反对杀死吴三桂。
如果执意为之,恐怕惹起奏反感。
身为皇帝,他内心五味杂陈。
尤其看到吴三桂与陈圆圆之间的缠绵泣啼,不由自主想起京城破陷在即,他亲手赐死诸位妃嫔,又斩杀公主王子。
人心肉做,现在朱由检经历大变,不再是过去高高在上的皇帝,心中渗入太多莫名的感情。
在此之前他发誓不让任何一位有负他的人活着,但仇人来到跟前,竟然有一股思绪,抑止他的右手,不能自由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