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手下重量级的老臣,燕帝自然会给几分薄面,摆出一副求教的样子。
冯骥对着燕帝深鞠一躬,“陛下,老臣以为赤蒙汗国此举欺人太甚!别说我大燕不曾听闻所谓‘定海珠’,便是有,我大燕也断然不能给!若给则是国辱,国辱则臣羞!是以问,若国家受辱,各位将来有何面目见威祖、烈祖于地下!”冯骥为官多年,怎可能不知道这位陛下的心思,一开始便言辞激烈,根本不想给燕帝台阶。
燕帝闻言,顿时大怒,正要出言反驳,台下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嗤笑。
只见冯骥身后走出一个身着二品文官服的中年人,身形瘦削,一套官服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但其人浑不在意。此人姓李名芳,官拜兵部左侍郎,虽然他进入朝廷时间不长,但升迁的速度极快,短短十年便从一名翰林编修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其实,两人开始时并无多大矛盾,相反关系还不错,最早冯骥还是李芳座主,对李芳多有提携。后来因国本之争,李芳投靠了当时风头正盛的四皇子姬宫宁,而冯骥则看好晋王姬宫肃,师生二人由此反目成仇。
“老天官此言大误,此事确是燕人所为,有留影石为证无可抵赖,其错在我。陀钵可汗兴兵问罪,确是有几分道理。且其屯兵边界,并未立即进攻我大燕,想必陀钵可汗也不想轻启战端。以区区一至宝,取两国之和睦,臣以为可行。”李芳向燕帝施了一礼,缓缓说道。
“哦?李侍郎的意思是老朽迂腐了?那老朽敢问,那行窃之人在何方?定海珠又在哪?你拿什么交给陀钵?”冯骥冷冷说道,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芳。
李芳笑笑,无视了冯骥的目光,淡淡说道:“不敢,卑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老天官息怒。定海珠我大燕确实没有,但摆出样子让赤蒙知道大燕的善意还是可以的。那偷盗之人只要没逃出大燕境内,迟早会被找到。当然,找到之后,东西可以给陀钵可汗。但人嘛,毕竟是我大燕子民,自然归我大燕处置。”
冯骥大怒,喝到“李芳!你怎么不干脆让主上出城投降?如此行径与卖国投降何异!”
“不若这般,那老天官认为雁门之外的几十万赤蒙大军该如何抵挡?还有魏、齐两国也不安分,若是其在我与赤蒙大战之际趁火打劫又该如何处置?还有燕行山和那些个宗派、世家一但动乱,大燕拿什么来挡?”
“强词夺理!”冯骥养气功夫再好,这次也破功了,“调飞龙、飞熊二军渡过东水,与晋王、萧帅汇合,交由晋王等指挥,赤蒙远道而来必不能久,一但交战,不过两月,陀钵必退!而魏、齐两国要完成准备至少需半年以上。而燕行、世家之流,癣足之患而已,短时间内成不了气候,到时只要等晋王南下,足以镇压一切宵小!而晋王......”
“够了!”燕帝暴怒,这老贼左一个晋王,右一个晋王,究竟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燕帝冷冷看了冯骥一眼,便阖上了眼皮,努力抑制眼中的杀意。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就按李卿说的办,着慎狱司暗中查访定海珠下落,同时将行窃之人画像发往各州府,命中书草诏,悬赏其人其物,但定海珠不可细述,但有可疑之物,无论燕人与否,皆可交至直方司,若经核实可授大宗师策。”燕帝顿了顿,接着说:“就这样办吧。退朝!”
李芳大笑,恭声道:“陛下圣明!”群臣则各怀心思跟着附和,看着冯骥的目光分外复杂。
等到朝臣散尽,冯骥仍呆呆站立在原地,双目无神,直到守值的黄门发现并提醒了他,冯骥这才喟然长叹,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垂头低眉地朝宫外走去,斜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