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上】(2 / 2)神辩首页

原谅。

蓝神乐,你爱也爱过,恨也恨过。而恨一个人,你远比你恨的那个人,要痛苦的多。

想要解脱痛苦,不如,考虑原谅公主?”

“你选择原谅风祈音,即使他压根不在乎你的想法,即使他一剑把你的肠子都捅出来了?”蓝神乐有些嘲讽,他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个弧度。

安逸视线望向天际,仿佛要穿透无限蔚蓝色苍穹,她望向云端深处:“如果说,爱是一个人的事情,恨也是一个人的事情,被怨恨所折磨的从来不是我们所要‘恨’的那个人,而是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自己。

我已经,原谅我了。”

她理解,风祈音想要跨越这个世界的向往。那也是她想要追求,穿越过所有一切物质表象,寻求它的本质。

蓝神乐看一眼从她身体里源源不断渗出血液,渗透在他白色衣衫上分外明显,此刻他叹息:“你没有想要救自己,只是利用我带你来见淸缈?”

“若神仙要死了,还有什么能阻止的了?

我不过想让自己的死显得更有价值,在死之前至少完成凡人的遗憾,毁容对美人来说,太残忍了。

记得叫方清渺把我腹部缝合把肠子装回去,穿一身漂亮衣裙,就算要死,死法体面也是很重要的。”安逸调侃道。

“傻瓜。”蓝神乐觉得,安逸不是真的要一个体面的死法,只是怕身边的人为她伤感,特意说了个冷笑话来安慰他。

安逸用力捂住伤口,疼痛能让她神志有最后清醒,她说:“蓝神乐,虚荣心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会有。婚姻失败,不全是她的错,也并非你的责任。

要学会,原谅你自己。”

蓝神乐抱着她,还未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手臂分量越来越来越轻,他看着自己雪白衣袖上斑驳艳红色掌印,一时苦笑,他自觉束手无策。

而眼前,忽然出现一方如水般虚幻镜面。

他第一直觉,把安逸带入水镜,试了几次都未果。

安逸望见他如此,她唇边泛起一丝安慰的笑意,她缓缓说道:

“鸡鸣枕上,夜气回方,因想余平生,繁华绮丽,过眼皆空,几十年来,总成一梦。

生命不可重复,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走向死亡,每个阶段所建立起来的东西,喜欢的、讨厌的、快乐的、失望的……最后都成为回忆里的影像,似真亦幻。

蓝神乐,希望与和恐惧,生存与死亡,不过是硬币的两面,你无需为我的死,而伤感。

时光崇敬里,生死亦坦然。”

她话语落下,无数金色丝线散落大地,她便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此刻。

水镜里走出一个男人。

萧皓月拽住蓝神乐手臂,他冷静的说道:“她死了,游戏却还未结束,你和我走吧。”

蓝神乐眼眸望了一眼水镜,他忽然若有所思:“原来一直躲在里面看戏的人是你,如今戏演完散场了,客人要出来打赏?”

“别说的我好像坏人一样,小师妹都说了,自然主义看来,‘善’就是‘好处’。如果一个东西对另一个东西有好处,就是善。乞丐为何觉得烤鸡是‘善’?烤鸡对乞丐有好处。

若说,安逸是那只‘烤鸡’,她施予恩惠的‘乞丐’,是你,却不是我。

蓝神乐你以为自己身上的神格,是谁给你的?”萧皓月拿起折扇把玩两下。

他们走进水镜的那一刻,蓝神乐最后瞥了一眼水镜外的世界,他说道:“身为司天监与神明沟通的神官,我天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在生命消失后,看到她前世的记忆。

走马灯,你可曾听过?”

“想泛起我内心对小师妹的愧疚,蓝神乐这是最差劲的办法。

安逸没告诉你,我和她相差两百年,况且,看过她的记忆,你就该明白她的本体是什么?克隆的意思,复制、不断的复制、重复出无数多个她。她的活着与死去,对具有复制能力的她来说,分量微乎其微。”萧皓月不为所动。

蓝神乐难得耸肩,他仿佛胜券在握的说道:“我只是忽然从她细胞初始留下的记忆里,发觉萧皓月为何不穿白衣。

对了,那时你还不叫萧皓月,K1的秘密,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萧皓月手中扇子一隔,从容不迫的脸依然挂着微笑,只是嘴角有一丝难以控制的下沉:“我比她早出生两百年,她的记忆里怎么会有我?”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蓝神乐已经恢复从容淡定的神色,他低喃:“你说她是复制体,那她的本体在那?会不会恰好,她的本体与你,曾生活在同一个年代。”

在蓝神乐笃定而自信笑容里,萧皓月微微弯曲手指,思绪穿梭脑海里重重迷障,他侧头凝视安逸消失地方良久,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最初见到她时,那颗蛋自我介绍,她叫A1。那时他理所当然给她取了个名字,安逸。

从初次见面的那一刻起,她就说过,她是复制体,前世科学家身份的惯性思维使然,他便理所当然的把她归为:

她是虚拟人物,即使她可以如同真实‘人’一样思考,她终究只是某个已经死亡真人的复制记忆体,一个短暂的幻影。应用千万相同模板的,虚拟复制人。

复制人,没有灵魂。

以至于他可以十分平静的看着她被杀死,他不需要把她当作对等的‘人’来看待。

而他,也从未想过,她记忆全部,已经死亡的那个真实的人,会是谁。

A1、K1。

萧皓月眼眸一顿,随着思绪渐渐明朗,记忆慢慢回溯到许久以前,他似乎走在漫长黑暗道路,被前端明亮微光照亮那瞬间,他心脏被轻轻落下一片羽毛掠过……

他总觉得自己记忆不够好,习惯把一切都记录下来。

结果,记下来的知识,他自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被风祈音窃取,而时间洪流里他自以为早就丢弃的过去。

那个身着白衣的他,正稳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