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开迈着碎步一溜烟儿下了台阶,冲空坝上呼道:“清风!藏书阁的钥匙是不是放你那儿了?”
“啊……在呢!”
师徒俩遥相呼应,云清净却是无言以对,不免怀疑起苏云开究竟是如何当上这个掌门的。
苏云开方才本是因忘带藏书阁的钥匙才调转回来,不曾想他们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还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他好不容易息事宁人,眼下又拿回了钥匙,霎时间落得一身轻松,便欣喜地奔着林间久候的霍潇湘去了。
笨头笨脑,乐天安命。
风醒趁云清净的心思还飘在门外,独自艰难地活动着肩臂,针刺似的痛沁入骨髓,他不动声色,只是极为厌倦,悄然提息运气,想让患处愈合得快些。
云清净总算回过神来,转而坐在风醒身畔,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你……还疼吗?”
风醒凝视着他,不自觉地又凑近了些,厚脸皮道:“仙尊要是肯亲我一下,兴许就不疼了。”
云清净一怔,心虚地瞟了眼周围,竟也没骂他不正经,反而飞快地俯过脸去,衔住柔软,还自顾自地闭上了眼。
风醒本是说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瞬间成真,转眼间心旌荡漾,朝他倾覆过去,云清净怕碰到伤处,温存了须臾便分开。
“现在好些了么?”云清净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风醒意犹未尽,遂冲着云清净耍赖道:“好像更疼了……仙尊再亲亲我。”
云清净:“……”
不巧的是,苍穹殿里正放着一尊魁伟的神像,它怒目圆睁,傲然睥睨,格外破坏气氛。
云清净越是深陷旖旎,越觉得背后发虚,于是怯然将风醒推开,低声抱怨道:“那女人下手这么狠,伤到了筋骨,哪是亲一下就能好的……”
风醒抿着唇,笑意更深:“放心,骨肉都是能重塑的,区区一剑,伤不了我。”
见云清净一脸狐疑,风醒又淡然补了一句:“别人做不到,我却可以。”
相视间,眸底的沧桑被连绵的情意掩藏,云清净只好讷讷地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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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荡峰晨练结束,众弟子都累脱了皮,精疲力竭地攀上苍穹殿的台阶,三三两两地坐在门口休息。
陈清风特来关切几句,风醒笑着将他们打发,云清净也紧忙敛去眼里的迷情,佯装正经。
趁着闲暇,风醒便好奇道:“容我冒昧地问一句,苏掌门和那位白姑娘……究竟是何关系?”
弟子们本是各歇各的,闻言立刻装模作样地围拢过来,八卦的眼神胡乱瞟着,也没人敢搭话,陈清风脸红地挠挠头:“这……”
“我们都叫师母了,还能是什么关系!”王清水浇了整整一盆水,冲淡了满头的大汗。
苏云开不喜向他人施压,故而不让弟子们唤他“师父”,于是陈清风这帮“清”字辈的弟子就整日将一个干巴巴的“掌门”挂在嘴边,但传道授业解惑之事,苏云开从未有过缺漏,乃是实实在在的人师。
清念拿着药膏涂抹打得青紫的胳膊,嘟囔道:“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不仅我们,连掌门都不知道师母到底叫什么名字,而且师母也不跟掌门住在一起啊!”
“那你们这白姑娘是怎么叫出来的?”云清净听得有些糊涂。
王清水大剌剌地坐了过来,煞有介事道:“这又什么不明白的?你看,师母她肤白性子也冷,穿的衣服还都是白惨惨的,只能叫她白姑娘咯!至于为什么不跟掌门一起住……没有明媒正娶,住一起会败坏风气的!”
众人:“……”
“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掌门和白姑娘都是高洁之人,若真是彼此倾慕,又何必在意住没住一起?”陈清风抬手扫过王清水鸡窝似的头发,这三师兄左右躲闪起来,狼狈不堪,其余弟子哈哈大笑,清念趁机捉弄道:“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黛娘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清水这城墙似的厚脸皮,竟也唰地红了个透:“你们这群兔崽子!都敢调侃起三师兄我了!”
陈清风皱着眉:“什么黛娘?”
“没、没有!别听他们胡说!”
风醒暗暗忖度起来,云清净见他心神不宁,忙问:“你该不是怀疑白姑娘跟不归山妖魔被滥杀的事有关吧?”
风醒面露难色,不置可否。
“她的身手确实不俗,可她来灵荡峰这么多年,要滥杀早就滥杀了,难不成忽然心性大改了么?”云清净想不出合理的解释,风醒也说不明白。
风醒向来敏感,但凡所见所闻有一丁点的违和,就足以让他耿耿于怀,昨晚那位白姑娘在苍穹殿内的举止确有古怪,可具体什么他也答不上来。
或许正如之前苏云开忌惮他一样,那位白衣女子也是如此令人琢磨不透,才始终让人放心不下……
只一瞬,想得乏了,好似从他来到人界起,那一根时刻紧绷,百炼成钢的心弦终于有所松动,风醒低头揉着酸涩的眉心,难得糊涂。
殿外弥漫着通天的妖气,重得快让人嗅觉失灵,几乎是火上浇油,让人坐立难安。
云清净见他如此模样,隐隐叹息一声,这疯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得清闲二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