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桂太君心头还有些纠结:“要说强健身体,还不如跟阿蕴习武。要说修身养性,干什么不练琴?弹琴多优雅,又不辛苦,咱们不学舞蹈那下作营生。”
安然细思桂太君的话,觉得桂太君应该有些相信了自己的鬼神之说,只是觉得舞者是个下贱营生,才不喜欢自己跳舞。
安然便开解道:“姥姥,神仙姐姐教的仙舞,寻常人想学都学不到的,哪能下作了呢?再说,乐舞能成为君子六艺之一,哪里下作了?下不下作,端看人怎么来用了。”
安然举例说:“比如琴艺吧,不一样有弹琴乞讨的?再比如武艺,不一样有街头耍把式的?还有书画,不一样有卖书法字画换饭吃的?姥姥,这些技艺原本是不分高低贵贱的,只是若拿技艺讨生活,就落了下乘,才会被人看轻。孙儿就练练舞蹈,当个喜好,又不会拿这个谋生讨饭,哪里就下作了?再说了,孙儿的舞艺是神仙姐姐亲自传授的,又奉了仙谕,如果不练,被神仙姐姐嗔怪起来,也不知孙儿还能活几天呢……”
这个时代的观点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把兴趣当作一种爱好来追求,那就是一件高雅清贵的事,亲朋好友都会赞叹不已。
但如果想用兴趣来谋生,顿时就流于下作了,不但亲朋好友不会赞叹,连不相干的人也会对之轻贱。
安然并不想在这个时代独立特行,那就只能顺应潮流,按这个时代的观点来行事。
也只能用这个时代的观点才能劝说桂太君。如果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现代观点来夸夸其谈,只怕不但不能劝说桂太君,还会被人视为邪魔外道。
桂太君见安然给自己捏腿,捏着捏着手上渐渐不动了,那眼眶里眩然欲滴的,心疼极了,忙把安然抱到怀里,又哄又拍,道:“莫哭莫哭!阿然乖,姥姥心疼你呢,就是舍不得你吃苦。”
安然连忙摇头道:“不苦不苦。”安然这一摇头,倒把挂在眼眶里的泪珠儿给摇下来了,白玉凝脂一般的细腻小脸蛋儿,滚过两串湿濡濡的晶莹泪珠儿。
桂太君一见,更是心疼慌了,以为外孙儿坚持要练舞,是迫于神仙姐姐的压力,甚至连叫一声苦都不敢。
桂太君忙把安然拥在怀里,颤抖抖地去擦安然脸颊上的泪,安慰道:“阿然乖,不哭不哭,你心头的苦,姥姥都知道呢,姥姥心疼你。以后,姥姥多行善事,多给你积功德,好让神仙姐姐照顾你。”
说着说着,桂太君想着这外孙儿是女儿拼了命才生出来的,一生出来就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却要穿着女装,冒充女孩儿养着,活得憋屈,又还不得父亲欢心,现在又要硬着头皮练神仙姐姐教的仙舞,还不能叫苦叫累,当真是命途艰难多舛,她心下着实替安然难过,不由得昏浊了眼眸,一下没忍住,竟尔掉下泪来。
安然只想忽悠得桂太君同意让自己继续练舞,没想到姥姥竟被自己忽悠哭了,心下愧疚,连忙抬手去替桂太君抹泪,有些无惜地说道:“姥姥,孙儿真的不觉得练舞辛苦,你不要哭了……”
祖孙两个相互替对方抹泪,一旁的大太太二太太等忙打圆场,顺着祖孙两个的语气,说安然既然遵神仙仙谕练舞,神仙姐姐自会照拂安然,劝桂太君放宽心。
孩童手指上细嫰的肌肤摸在饱经沧桑的衰老脸皮上,感觉格外舒服熨帖,又听安然开解自己,吃了苦,还不让长辈担心,越发觉得安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心头的那份欣慰更让桂太君老怀大畅。
桂太君捉住安然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舒了口气。安然心头着急,便乘机抓着桂太君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撒娇道:“姥姥,你就答应我吧,答应我吧,啊。”
桂太君爱怜地拍着安然的小脸蛋儿,笑道:“答应答应,既然是神仙姐姐的仙谕,姥姥当然要答应,不能拦着。”
“谢谢姥姥!”
“可是,咱们得约法三章。”
“嗯,姥姥请说,孙儿自当依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