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入春分时候,桃李半开,新燕双双,玉笼鹦鹉聊骚。
雅商,兰台章家。
亭台楼阁整齐错落,钩心斗角好不壮观,满园的诗情画意,处处是不露山水的富贵。
牡丹,白鹤卧雪、黄楼子、舞青猊。梅花,骨里红梅、素白台阁、别角晚水...可都是些花木中千金难求的品种。从园子就看得出,章家人没少花功夫。
穿过一片青梅林,走完一条水上游廊,绕过一个拐角,来到一处小巧精致的庭院,一路幽深,突然眼前撞入一树亮丽的白,精神不由一振。
蘅芷阶,薜荔门,两株白海棠正开得火热,光线爽利地穿透其中的枝桠,偶尔簌簌落下几片,花瓣盘旋着落地,仿佛一场小雪。
一切都很美好,只要忽略掉那穿耳的魔音。
章廷玉不由啧了声。“死丫头。”
“铮、铮、铮!”
那声音从闺房里传出来,明明古琴高雅无比,却被她弹奏得只让人心烦意乱。
离家出走近三个月的章家三小姐前不久刚被逮回来,此刻正“待”在屋里。
外面,新来的丫鬟正堆在一起推搡个没完。
“你去,你去。”
“不不不,不要。你去...”
中间的小丫鬟使劲儿摇头,她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三小姐章栖宁讨厌和人接触,性子孤僻,还会伤人,难相处得很。
“上次就是我,这次该你们了。”
她们知道,可她们不想!
三小姐邪气得很。
上回,那边那棵树上有鸟落巢,从早到晚叽叽喳喳个不停,吵得章栖宁心烦。
第二天没听见鸟叫声。
有人爬上树一看,鸟窝里除了几根鸟毛还有些血迹外,一只鸟都没剩。
好不容易进了章家伺候,怎么就被分到这儿了呢?
“都杵在这儿干嘛?很闲?”一道温润的男声冷不丁插进来,丫鬟们心里一个激灵,等看清来人是谁都不由一颤。
“二,二少爷!”
章廷玉神色淡淡。不好不好,她们刚刚在背后嚼主人家的舌根,看来是要完!
“药给我,都下去。”这些小丫头片子,待会儿统统打出府去。
章廷玉端着药敲了敲门进来,一张价值不菲的古琴直接朝他砸过来,哐当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章廷玉侧身一闪,淡淡撇了一眼断弦的古琴,往坐在床下,扶着床沿正怒不可竭的人看过去,有些无奈道:“阿宁,过来喝药。”
章栖宁指尖被琴弦划破一道口子,血立刻沿伤口渗了出来。“哼。”她冷冷勾起唇角,嘲讽道:“没病,不喝。”
章廷玉放下手里的汤药,前摆一撩,自认潇洒地坐下来,肯定道:“没病?那只能说明你病得不轻。”
“章廷玉!”章栖宁咬牙切齿地朝他吼道:“你是不是我亲哥?”
章廷玉站起来朝她近了,看清她眼中覆上的阴翳,玩笑似的使劲捏住她的鼻子,没心没肺地笑道:“如假包换。”
章栖宁打开他的手,脸朝另一边转过去。
“及笈礼你想办也办了,还不高兴?”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阿宁……”章廷玉不禁放柔了声音。
“生辰礼是,及笈礼也是,搞不好我连以后出嫁都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呵,哥,是不是就算哪天我死了也没有外人会知道?”
“我呸,瞎说什么!”
章廷玉也没办法。知道生辰礼是那样后,章栖宁就再没过过生辰。没想到及笈礼也是一样,这种事人生也没有第二次,她应该是失望了吧。
昨日行礼行到一半她转头就走了,此刻更是隐隐有点哭腔,委屈的不行。
他把药放在她脚边,叮嘱道:“药不能停,记得吃,二哥先走了。乖。”
乖?呵呵。
人出去后,章栖宁端起药手腕倾斜,盯着里面浅褐色的药汁汇成一柱倒在地上,倒完后直接将药碗往门上摔。
“哐当”一声脆响。
看着地上的瓷碗碎片,脸上什么委屈伤心一下子都消失了个干净,抬头眯眼望着笼子里的白鹦鹉挂起一丝残忍的笑,哪还有刚刚的可怜模样?心里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刚长好毛的鹦鹉往后退了退,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拼命眨眼卖萌。然而...
章栖宁慵懒地朝它勾了勾手指,嘴边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和刚刚简直判若两然,眼神无比温柔道:“过来。”
鹦鹉使劲摇头。不,它不要!
章廷玉靠在窗外偷听里面的动静,一直没走。心里摇头叹道:“一生一次的及笈礼弄成这样,确实有点对不起她。”
要不他给她补办一个?虽说不能让别人来,但他可以带小丫头出去玩儿啊。
“廷玉。”
章廷玉抬头,一个优雅的大美人朝他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头。
耳边流苏轻晃,提裙露出一截皓腕,凤眸微挑,目光凌厉,如高岭之花般不可侵犯。
“姐。”
章世华与章廷玉是双生子,相貌上相似的地方更多些,但前者的气质偏冷,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她应了声,看向房间,“还在闹?”
“还好还好。姐,你不去看一眼?”
“让她闹去吧!看她能闹多久。”章世华转身要走,“要她老实呆在家里,再乱跑我打断她的腿。”
章廷玉背后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