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倒是有心了,家国大事处理不完,还有心思关心我二姐姐。”说话这般放肆的,整个大庆,除却孟云裳,别无二人。
“郡主。”众人见到孟云裳,忙抬手见礼。
在场的几人,按照规矩来说,是该孟云裳向他们行礼的,只是,孟云裳此人,拜天拜地拜父母师长,绝不拜权贵,诚然来说,她也有那个资本不拜。他们见礼,无非是看重她的恩宠以及她背后的孟家。
“郡主说笑了,本王只是今日得见二小姐,随口一问罢了。”慕容灏笑道。
“最好如此!”孟云裳轻哼了一声,转而冲慕容璟笑得如花如阳,“归陌哥哥,席宴快开始了,咱们走罢?”
慕容璟看了眼孟荞岚,后者只是轻柔一笑,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又对众人揖过礼,这才跟着孟云裳离开。
申时,席宴开。
“陛下驾到——”随着太监尖锐的嗓音,元帝着一身明黄的衣袍缓步而来,殿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陛下。”
元帝落了座,却并开口免礼,而是端起酒盏,道:“观星台昨日观察天象,说是大庆现下虽风调雨顺,却仍有战乱之灾,为表朕与边关将士同在之心,朕欲召天下有志之士,为边疆将士筹谋军饷,不知诸公以为何如?”
殿中一时平静沉默,不起波澜。
元帝扬了扬唇,继而道:“忘记与诸公言说了,昨日,九皇子慕容璟将整个身家都赠予了国库,用以慰问边关将士,还有孟家,亦赠了大半个孟氏。”
殿下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稀稀落落道:“我等必倾全力以扶持陛下。”
“如此,便以此酒敬天地,合愿天下安康,百姓安居,事事顺遂,如中秋明月,花好月圆。”元帝起身,向天抬了抬手中酒杯,缓缓倾于地上。
殿中众人亦不敢怠慢,忙起身拿起酒盏,跟随元帝一道拜了天,才安稳落座。
“裳儿,裳儿。”孟荞岍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眸光,悄悄扯了扯孟云裳的衣摆。
孟云裳捏了块点心放在嘴里,一时间难吃得让她险些吐出来,憋了良久才囫囵咽下,将脑袋凑了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孟荞岍道:“今日这事与你有干系么?”
孟云裳摇头:“没有。”
孟荞岍将信将疑:“真的没有?”
孟云裳道:“二姐姐,陛下早想打压世家了,这件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孟家帮陛下挡了刀,惹得各家仇视,孟家便只能依附陛下,而不能私下拉帮,陛下一石二鸟之计,你见得还少么?”
孟荞岍:“这倒也是,我看那些人仿佛要将你吃了一般,以为是你的主意,先前你害得各宫衣食用度减半,本就被各家盯着,陛下再来这么一出,不是将你推向风口浪尖么?”
孟云裳又捏了只果子咬了一口,道:“这才是陛下精明的地方,我是女儿家,再怎么胡作非为也翻不出天下文人的手掌,我若过于出格,天下文人一人一笔便能将我逼入死地,若我只在他的手掌里翻滚,他便任由我翻山倒海,既给了我给了孟家无上的恩宠,让孟家不敢不忠不能不忠,又让我知晓,没了他的庇护,孟家说亡便亡。”
孟荞岍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言语,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万千宠爱于一身,多无上的荣耀恩宠,却也只是镜花水月,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否然,一个不慎,便会瞬间瓦解,只剩一汪死水,再起不来波澜。
孟荞岍斟了杯酒水,饮下肚,抬眸去看殿中的歌舞,倏而听到一旁孟云裳拍手叫好,扭脸看过去,她脸上仍是稚儿那张无忧的笑脸,不知情的人,真的会将她视作无忧天真只会仗着恩宠胡作非为的稚儿。
而今他们的这一辈,除却大哥孟云深,最八面玲珑的,就是孟云裳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藏在那张还未完全长开却足矣令明月失色的容颜下,看似人畜无害,实则那尾狐狸的尾巴,早已被自己断了。
她本该无忧,亦,无忧。
不觉,孟荞岍又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谁,两杯酒水下肚,隐隐有些醉了,微微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泪水,伸手拂去,看向对坐那道墨色的身影。
他呢,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几分算计,几分利用?
“岍儿,莫喝了。”孟荞岚见孟乔岍又斟了杯酒,眉头微微一蹙,伸手将她还未抬起的手给压了下去。
孟乔岍顺着那双玉白的素手看过去,正撞上孟荞岚担忧地双眸,微微一笑,道:“长姐,阖家团圆的日子,多饮一些,大哥不会怪罪的。”
孟荞岚道:“大哥不会怪罪,但这非家宴,若是醉了失了态,陛下会怪罪孟家的。”
孟荞岍看着她,见她眸中满是坚定之色,终是选择了退一步,笑着松开了手,道:“那就听长姐的,不饮了,待下了席宴,回家再对月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