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炒鱿鱼,吃多了就爱上这个味道,就好像日久了生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也习惯了经常这样勉励自己——不习惯又能怎样?
风送蝉聒催人躁,怀想稼秆念此时。
失眠失望失恋失业失身失败,都不值得我们难过很久很久,只要能健康地活着,就比千千万万的人幸福了。
去学校附近餐馆刷了三天盘子弄脏了三套衣服两双鞋,确定自己应该是很有来历的人,不适合在逼仄的空间把戴着湿胶手套的手伸进污浊的脏水去捞滑腻腻的餐具,拿着蘸满洗洁精泡沫的抹布一遍遍机械地反复刷洗恶心的餐具,内心的愤懑显而易见而且很快就无意识的表现在行动上。
累得筋疲力尽终于把池子里的盘子碗勺筷子都捞干净摞起来的时候,它们就像绝望的人站在高楼大厦的屋脊上,俯视脚底无尽空间时信心崩溃的瞬间,顺着光滑的不锈钢洗碗台沿顺势而下摔得粉身碎骨,激烈的声音让厨房里对我工作态度颇有微词的人都目瞪口呆,觉得我就是故意的,甚至有个年轻的厨师走过来夸了我一句:“牛逼!”
饭店老板踩着碎瓷渣走进厨房,脚步声嘎吱嘎吱的响,声音听着瘆人,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滚。”
我费了好大劲才从手上扯下黏着的胶手套,伸出泡白浮胀的手多少还想要点工钱的时候他又从牙缝里多加了个字挤出来:“快点滚。”
厨房里的人放下手中忙碌的工作对我侧目而视,脸上的表情出奇的表现出严肃紧张团结活泼的态度,丝毫没意识到相同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厨师说有客人点猴脑这道菜的时候,笼子里的猴子最初很恐惧,当看到有人伸手碰到其中的一只猴子,它们就同仇敌忾把这只猴子推出来然后手舞足蹈地庆祝胜利。
厨师还说聪明的猴子脑花最嫩,越来越多的客人要求吃那只最聪明的猴子。
我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聪明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可逆转,这里的人对我的遭遇有种说不出的蓦然欣慰,就像公猴看到种群里受驱逐的交配竞争者,虽然权利只属于猴王却公平拥有分享胜利喜悦的自由。
离开餐馆时很晚了,大厅里的客人走得干干净净,大地静得像等待出殡的灵堂。天气很糟,正在下着阴冷的细雨,泥泞的小路被黑暗严密地裹挟着。时不时的,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风。它在树枝中间呜咽般叹息,搅得房顶上的湿草发出沙沙的响声,还惹出许多别的不愉快的声音来,用叹息和呻吟所合成的悲惨音乐打破了夜间那种抑郁的沉静。
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不时在细长的树干丛里呻吟,旋转着林荫道上湿漉漉的树叶。下着雨——不是雨,而是蒙蒙的细雨,——头顶上笼罩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但是在这片朦胧后面似乎仍然有着月亮或星辰隐隐闪着光。
这条路通往学校附近的池塘,那池塘面积宽广,塘水十分清澈,永远泛着蓝莹莹的光辉。池塘紧靠着校园常年关闭的后门。岸边不远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土庙,土庙前面是一条通向池塘的小路。小路上杂草丛生,经常见到蛇虫鼠蚁出没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大半夜里回去也睡不着,我就顺着这条路走到池塘边冒雨站着看了半天池水,百无聊赖地捡起一块大石头丢进去,“噗通”一声石头掉入池中水波四漾,一个女人影子绰绰约约在水面上摇晃和池塘岸边黑森森的四周妖娆的白色雾气混为一体。
胡丽!
她缓缓地绕着池塘走过去,步态优雅,摇迤生姿,风姿优雅至无懈可击的地步,看得我两眼发直。
标准的中国古典式美女,洁白无瑕的脸庞,不是惊心动魄的美,而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五官精致端庄,娥眉淡淡,红唇浅浅,一瀑长发洒在后背,气质娴静妩媚,即便现在是和人争吵也表现的细声细气,神情恬淡,绝不会变得面红耳赤。
“丫脑子有病吧,大半夜跑这来干嘛?”我看着她的背影嘀咕。
走着走着她就停下来开始脱衣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下来放到岸边然后毫无犹豫地跃进水里。体态轻盈自然就连落水的声音都没有突兀的感觉,溅起的水花荡漾出层层涟漪推送到岸边发出轻微水声。她在池塘中随着水面波纹缓慢地自由游动,偶尔摇下狭尖的脸,晶莹的水珠从额头滚落,顺着眉骨滑过小巧的鼻梁,流到嘴唇上滴落水中,我的心脏随着水滴不受控制地乱跳。
池塘里的水冰凉,寒气渐渐袭人,满目苍夷寂寥,一个如幽灵般美丽的女人出没于池塘水面,她盯着我看了几秒,脸如盲人般从容微笑,细长的眸子里有盈盈的两泓清水浮着,眼波温柔,花瓣似的薄唇轻轻吐掉嘴里的水低头扎下去。我冒雨蹲在岸边借着水面微光远望眼前泛动的涟漪,几十秒过去了也不见她露出头心中好奇她的肺活量究竟有多大,忍不住又拾起块石头抛进去试试水底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