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里的工作人员,穿着油渍麻花的白大褂蹬着踢里踏拉的黑胶水靴,几个人合力拖出满是剩饭剩菜剩馒头的不锈钢大桶装到一辆蓝色的充满污渍的农用车上,换下来几个洗刷干净在夕阳下闪着光的相同的不锈钢桶,接过开车的中年汉子递过来的几包烟分着抽有说有笑半天才回去。
警车周围的人都散了,现在正吃饱了饭在校园里悠闲的散步,打球的同学满身是汗手里托着球迎着秋风故作豪爽地大声说笑,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脸像艺伎般苍白的女同学挎着包穿着高跟鞋一扭一扭踩着高跷似的向校外蹒跚走去。那辆农用车打着火喷着黑烟开车的中年汉子大手一挥道别就把车开走,后斗上的几个不锈钢桶沉甸甸不摇不晃安稳地挤在一起。
几个警察对我软硬兼施诱了半天供忙到现在也饿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听得很清楚。我一天都没正经吃东西就在警车里喝了几口警察给我的水,现在还剩下多半瓶拿在手里,可肚子里就像有还没消化的石头鼓鼓的硬硬的还有些发涨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瘦小孱弱的警察看着农用车向校外驶去时喷出的那股冲劲十足的黑烟,轰鸣的发动机响声像是久病不愈的人发出充满活力的剧咳让人心情烦躁,他不耐烦的说:“今天就到这吧,我去和头儿说说咱们收队。”说完就赌气似的猛拉车门跳下车向站在外边抽烟的邋遢警察走过去。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私语相互对视着交换表情谈了很久,烟也抽了好几根呛得直咳嗽不住朝地上吐痰,脚底下痰迹累累吐完用鞋底去搓让它们快速渗入泥土掩饰郁闷的心情。
邋遢警察不断用手势强调自己观点正确,言辞颇为激烈,其间再斩钉截铁的做出几个类似击打的动作让我看的心惊胆战,瘦小孱弱的警察不同意竭力阻止看上去显得可蔼可亲让我心生感激,为自己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隐隐生出愧疚。最后两个人意见终于达成一致,邋遢警察无奈表示同意恨恨地向我们这辆车看过来,我忙低下头躲避目光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车里有个警察问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我不耐烦的说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就像二十四K黄金那么真。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我,但很快移开目光望着车窗外矮小孱弱的警察去敲胡丽坐进去那辆车的车窗,和歪着头满脸疲惫的女警交耳低语,两个人都在不停点头。“看来你这事没完。”警察说:“那个硅胶娃娃穿衣服的事你说不清楚就麻烦。”
“我真不知道,扔里边我们就走了,晚上有事去了辅导员家。”我看着警察说。
“我信别人信吗?”警察说:“我也听说过那里有鬼。”他看眼身边的警察说:“真的,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可很多人都传,不由得你不信。小时候我也见过淹死在池塘里的人,都说是女鬼干得。”
“后来咋样了?”另一个警察问。
“还能咋样,就那么地了。”警察说:“死了好几个人,都是男的,以前闹得凶,后来就消停了有十多年没死过人了。”
“你们把衣服穿到那个硅胶娃娃身上老太婆就不追你们了?”警察问:“你们确定那个老太婆就是朴半仙,她可是前两天天就落水死了,也是在那个池塘里。”
“你看……”我说:“人都死在池塘里,更说明池塘有问题,你们死盯着我也没用。”
“跟我说没用,找到那个硅胶娃娃也没用。”警察说:“那块地的主人我们找过了,确实有个硅胶娃娃立在那吓唬鸟,现在丢了,问题是根本就看不出和这件衣服有什么联系,别忘了它是穿在死者身上,而且肯定不是硅胶娃娃给他穿上去的。”
“能给人穿衣服的只有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警察强调说。
“那也不能是凶手吧。”我说。
“很多人看到你昨天穿那件衣服出门,现在那件衣服穿在死者身上。”警察说:“我们不找你找谁?”
“你们不会把我带走吧?”我沮丧地说:“我真是太冤了,你们就是把我带走也问不出什么。”
我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指甲长该剪了,小指上特意留出的青灰色长指甲积满垢泥显出黑黑的一圈,想着干体力活很碍事是不是该找个东西把它截断,东张西望有没有锋利的类似指甲钳的东西。那个瘦小孱弱的警察黑着脸拉开门坐上来带进强烈的秋风让我精神一振看着他,“这件事你脱不了干系,我们有理由怀疑就是你做的。”他盯着我说:“你还是个在校学生,我们决定对你采取保护的态度不动用强制手段,你也回去好好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早日坦白争取宽大处理,今天就先到这我们随时还会来找你。”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脸上就难免出现得意的笑容,这笑容让警察感到多少有些侮辱,瘦小孱弱的警察瞪眼看着我:“你以为这事儿完了?我们很快还要来找你。”
我搓着手心里的汗干笑想说几句客气话不知该说什么,很多耳熟能详的话现在说出来都不合时宜只好低头答应,我想这点头总不会是错的吧。看着警车陆续开走我们三个人愣着好半天才回过神互相打招呼表情恹恹都提不起精神,谁都没有经受住考验的喜悦感,“去吃饭吧。”胡丽走过来说:“你也饿了吧,一天没吃东西。”
“去哪吃?”我看着李然:“我们就去附近常去的馆子奢一顿,再喝点酒,这几天真是太背了。”
李然吮着牙花子说:“谁说不是呢?”
“咱们别走远了,”胡丽说:“都别再出什么事。”
我们三个走出校门穿过随地势下行盖得一排排低矮民居,水泥路凹凸不平布满坚固的小鹅卵石,来到还没有修补完正支着熬沥青大锅的马路,找了个在马路边那排门脸看着最顺眼的钻进去直奔雅座,根本不理服务员希望我们坐在大堂的委婉建议。点菜时三个人还嘻嘻哈哈的热闹好一阵,服务员拿来菜谱没人看都仰着脸装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