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之听完秦绿染的解释,倒是很能理解了为何殿下今日竟会如此反常,那妙音间是殿下一手创办的,林逸之自然再清楚不过。
只是没想到,当时负责妙音间诸多事宜的便就是这另一位婢女,名唤小锦。
当年公主殿下出宫,入住豫王府,为掩人耳目,只带了灵儿一人出宫,那留在宫中照看的便是小锦。
据绿染所言,那小锦人极其聪颖,妙音间的诸多想法皆是她所提出,眼光也极好,将般若白芍等人从宫廷乐师选拔的队伍之中甄选出来,偷偷的给送出了宫。
若说灵儿是对萧瑾欢无微不至的照顾,那小锦可以说就是难得与公主心意相通的知己。因而殿下留她在宫中,也是为了护好她暂时无暇顾及的当今圣上。
只是后来,小锦不知为何被那大皇子瞧上,趁着某天夜深,强行的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宫中,又强行的将她占为己有。
那段时日,于小锦而言,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于萧瑾欢而言,是一生难以平复的愧疚。
因着她曾经是萧瑾欢的贴身婢女之故,那大皇子素来看不惯萧瑾欢受宠的模样,对萧瑾欢的恨意十分深重,故而将从小侍奉在萧瑾欢身侧的小锦当作发泄的对象。
被关在大皇子宫中暗房的这些时日,小锦受尽了折辱,甚至那大皇子曾经打过主意那她来要挟萧瑾欢,后来为何不了了之,绿染并不知情。
只是绿染最后给了林逸之当头一击,那小锦原想以死护主,却被那大皇子发觉拦下后,生生的给割掉了她的一只耳朵,微微给她止住血之后。
将她丢在暗房之中,供自己身边的那些个侍卫玩弄,受尽凌辱,却又求死不能。
有些言辞,绿染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不愿意再开口去形容。
后来,小锦因着成日被关在阴暗至极的暗房之中,衣衫早就被撕裂的七零八落,得不到件完整的衣衫取暖。又常常受着那大皇子的鞭打,伤口感染,又染上了风寒,最后因此而死,不得善终。
从始至终,守口如瓶。
即使是在遭受到了如此折磨的情况下,仍未将萧瑾欢当时的计划说出半个字。
纵使当时大皇子已对萧瑾欢的行为产生了些许的怀疑,但是见小锦受尽如此苦痛折磨都没说出什么来,最后终于是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说到最后绿染身子有些颤抖,眼睛就要流出泪珠来。
林逸之赶紧上前扶住,秦绿染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后面的几句话,“你可知,小锦死后,他们做了什么吗?”
“他们将小锦的尸体偷摸的从宫中运了出来,用一席凉席裹着,趁着夜深,侍卫换班的时候,丢到了豫王府没怎么有人经过的后门处。”
林逸之胳膊被绿染掐的有些痛,“那日上午,我正巧去了豫王府,去陪欢儿解解闷儿,就听到了侍卫传来的消息,说是在后门发现了一具女尸。”
“你知道,当时欢儿赶过去,见到的是怎样一副尸体吗?”
那尸体别扒的精光,一丝不挂,只靠着那块破席来蔽体,身上有着深深浅浅的鞭痕,嘴边挂着鲜血,大腿处挂着干涸的血迹,表明了在生前是受到了怎样的侮辱,头发有很大一块被生生拽下,甚至能看得见隐隐的血迹。四肢能明显的看出被绳索绑住的浅痕。
那具女尸被折磨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萧瑾欢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曾经与她一同长大的小锦,几乎登时就要晕过去,被王爷堪堪扶住之后,踉踉跄跄的,半走半爬的到了小锦面前。
从一开始的隐忍颤抖,到最后的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尽数间全是绝望。
这些场面,当时恰好在豫王府的秦绿染全都看在眼里,萧瑾欢平时多么骄傲张扬的一个人,那一刻仿佛是被击垮到了谷底,哪见得到半分以往的恣意张扬,周身,只剩下绝望。
她一个与那小锦没什么关联的人见到那场面,都心痛不已,更何况与小锦有着不同寻常的情谊的萧瑾欢。
林逸之听着秦绿染如此详细的给他描述的场面都觉得有些血腥,后背隐隐发凉,更何况是亲身感受的萧瑾欢。
将秦绿染抱进怀中,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她,“没事了,染染,没事了。”
秦绿染的眼泪打湿了林逸之的衣衫,“当时欢儿几乎哭昏了过去,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满眼猩红,所以当年有些人说欢儿心狠,我是最不乐意的,他们不知道那些人曾经是怎么折磨欢儿的!”
林逸之轻拍着秦绿染的后背,没有刻意的让她止住眼泪,这事他还真是半点不知情,只记得有一日,再见到萧瑾欢的时候,不似以往的和煦,周遭隐隐的有些阴暗围绕。
只是没想到,她竟在背地里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那小锦若是出身好一些,想必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足智多谋的女儿家,单凭这一点,都是很可惜的。”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那么狠毒!”
“你可知最令欢儿崩溃的是什么吗?”
“那小锦的背上,被人用利刃生生的刺上了欢儿的名姓!”
“在伤口上,又生生的淋上了一层滚烫的热油。”
当时的情景,她至今历历在目,那验尸的仵作检验过后将这隐藏在小锦背上的伤口报给萧瑾欢时,她不过刚刚转醒,神思尚未清明。
强撑着身子,颤抖着向那跪着的仵作问询,“那背后的伤,是生前受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萧瑾欢仿佛是一具空壳一般,眼中哪还有半分生气。
他就是要萧瑾欢这个名字背上天大的罪责,就是要让这个名字陪着小锦一同入轮回。
幸而豫王殿下当时一直陪在身边,不停的劝解着。
“欢儿,马上就到最后一步了,纵使再如何也不能冲动,否则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也是难得,那个时候的萧瑾欢竟还能听的进去话,“我知道。”
“尘埃落定之后,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逸之只觉得浑身发凉,那还是个姑娘家。他也能理解那素来表现的懦弱不敢招惹萧瑾欢的大皇子,当年无非是因着萧瑾欢被先皇贬为郡主,过继给了豫王殿下,地位一落千丈,才敢这么胡作非为。
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他们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个担了个任人摆弄的虚职。
那皇位之所以没能落入他人之手的最主要原因,不过是他们漏算且小看了这位公主殿下。
怀中的染染已经改为了啜泣,平缓了些情绪。
单单是提起当时的场面都能将他素来坚韧的夫人引得这般失态,想必当时的情况,只怕更是可怕。
林逸之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佩服,萧瑾欢在当时那般频临崩溃的状态下,将宫外诸多事宜还能安排的这般紧密。
自愧不如吧,林逸之想了想,虽说觉得自己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但是输给这位殿下,输给当今的天子,这般周全的谋略,他觉得自己也不亏。
只是,能重新换回到如今这般的心性,想来,也是经历过撕心裂肺的挣扎吧,怨不得周遭那么多人,都心疼那家伙。
豫王府前几日的刺杀,到底是何人所为,似乎她也有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