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我自怔忪。
我一直以为新加坡家里的婆婆是江以宁的生母,竟没想过江以宁真正的生母早已过世,并且葬在这样的地方。
江以宁跪下去了,如同电视剧里那样,行的是跪拜长辈的大礼,他起来之后便让我也跪。
我对韩国的礼节知之甚少,深怕做的有设么不周到之处,还好他告诉我:“认真拜过就好。”
我照做了,江以宁掏出手帕来仔细擦过墓碑,又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全程默默地,没有再说话。
祭拜完母亲之后,他便同我在这个寺庙的木栈道上闲转。
我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同他讲:“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的生母是韩国人,也不知道她已经过世了,我一直以为婆婆是你的母亲。”
“是我不好。”他抄着口袋低着头:“你醒过来以后,确实忘了同你讲。”
我为了宽慰他的心情,打趣说:“原来你也有娘家,你的娘家在韩国,说起来你还是混血呢。”
“嗯。”他微笑:“我是中韩混血。”
我冲他笑,手很冷,便捧着手放在嘴边呵着,一边冲他笑一边暖手。
他看看我,很自然的握过我的手,一同揣进他口袋里。
“我是老二,我大哥你见过的,比我大了几天。我父亲那个时候是新加坡首富,他在家里养了那么多女人,却一个都不娶,后来我的母亲和大哥的母亲几乎同时怀孕了,他才说,你们谁先生了儿子,他就娶谁。”
“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其实特别不幸。”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霏霏,你知不知道,我们家为什么没有女孩?”
我当然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父亲的基因太过强大,一家只生儿子。
“因为我们家不能有女孩,生了女儿会被送走或者引产,我父亲一直认为女儿无用,女孩不能分家产,但女婿可能会参与争夺家产,所以我们家,不准有女儿。”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悲哀,要那么多钱,却连天伦之乐都不能享受。
江以宁已经同我转出了寺庙,站在坡上俯瞰京畿道的风景。
“后来新加坡的母亲先生下了大哥,我爸便娶了她。”他看着远方的景致,神情是飘渺的,“我母亲很伤心,便回到了这里,一个人青灯古佛,度过了残生。我从小被养在大宅,很少有机会被送到她身边来,后来有一年,我父亲把我送到这里来跟母亲一起生活,一年以后母亲去世了我才知道,原来送我来的时候父亲便知道她长了脑瘤,不久于人世了。”
原来是这样,我问他:“所以,你才励志,要做一名最好的脑科医生?”
他笑了一下,同我一起下山,涉阶而行:“我在这里陪母亲一直到她离世,刚才的阿姨是我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母亲去世以后,这里的房子就交给她来照管,那个时候我没有什么能力,一直到我大了有了自由,才得空经常回来看看。”
我不是没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说是江以宁利用狠毒的事嫁祸他大哥江是正,然后名正言顺的逼死了他大哥,成功上位全权继承了祖业,站在权利的巅峰,成为指挥这些钱财最大的者。
这些事情虽然捕风捉影我并不全信,但此刻他对我说了这些,我到顿时感觉他大概还是爱钱超过了梦想,他完全可以放弃家产继续做一名脑科医生,他的优秀依然可以让他不缺钱花。
不过人都是这样,爱钱爱权,并无可厚非。
但我不舍刚才的话题,忍不住劝他:“其实你现在又钱又有医院,你完全可以不用再做这些事了,交给别人去打理,全心全意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坚持最初的梦想,做一名最好的脑科医生。”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在大衣口袋里握紧我的手:“也许会吧。”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我很怕鞋跟踏进雪里一摊泥泞,而雪下恰好埋了泡过雪水的小泥坑,我一边歪歪扭扭的走一边回了他一句:“干嘛要等,你现在就可以”
他突然驻足停了下来,看向我,我还在往前走,一脚踏出去毫无防备的被他口袋里的手套住,我回头,看到他大衣的口袋都被我拽的掀开了,露出里面的西服挂着羊绒的围巾。
我喊他:“走啊?”
他低了一下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恍然若有所觉,或许是刚才的那些劝他的话惹得他不高兴了,不过最有可能的是我方才劝他放弃家产交给别人打理。交给谁?最有可能交给尚清,而这句话由我提出来,确实是很不合适的。
但是我刚才的确没有这个意思,他却为这点小事恼火,连我的手都甩开了,好小心眼!
我也有些不高兴了,收回手插进自己身前挂着的手套里,转身潇洒的自己向下走。没有了他的牵制我步子迈得很大,走路又急,他在后面两步追上来,拉我的胳膊,他有些着急着解释:“霏霏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甩开他的手,赌气的盯着他。
他有些无措的想向我解释:“我刚才……”话没说下去就被他放弃了,他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理由:“我想背你下山,路太难走了。”
好啊,既然他撒谎,我也不需要不客气,我抄着手套站定,看他走到我跟前蹲下。
我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我有些发哂,捂着嘴嗤的一声笑了。
他回头,满脸的无奈,我笑完了就故意做出气鼓鼓的样子,依旧一个人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