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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夜凉,林涛如怒,如冤声哭号,黑沉天空一轮弯月黯淡,藏在浮云之后,一时杳不见光,远山重叠,万物皆成了不见形状的影子,客栈门前的灯笼也是熄的

——这样的夜,没人能上的了山。

房里瘦灯一盏,燃到夜里几许深。

永渊听得外面一阵异动,他走到窗下枯站了片刻,抬手合了敞开的那半扇窗,月光也就被隔绝在外。

黑影贴墙而走,在某间房前停驻。

指击地板,三声短促轻微的敲击后,门被“嘭”地踹开。

房里酒香弥漫,月光正对了房门,借光可以勉强看见被褥之下一块人形,随着呼吸声缓慢起伏,正陷入沉眠,并未被踹门的声音惊醒。

朔方听着棠满屋里刀剑碰撞声不决于耳,却不见墨雨从另一间房出来帮忙,心里着实不忍。便拍了拍手,扒开遮挡的树叶,腾空而起,从窗户跃入。

房里哪有棠满的人影,只有黑着脸的墨雨在一大堆刺客中奋力抵抗。

两人联手杀尽黑衣人之后,他收剑入鞘,盯着墨雨道:“怎么是你?棠司长呢?”

墨雨正俯下身子查看黑衣人的面目,闻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去煮夜宵了。”

朔方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不保护你主子?”

墨雨的手在黑衣人的腰间摸了几下,希望能翻找到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听到朔方的话他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谁?我主子?”

没等朔方回应,他又恍悟似的“啊”了一声:“你说棠满啊,谁告诉你她是我主子。”

“!!!”朔方震惊了:“不是啊,那你怎么一直跟着。”

“别干站着!搭把手!”墨雨不耐烦地搬起一具尸体:“废话怎么这么多,你管我跟谁啊!”

“哦。”朔方也动作熟练地在另一具尸体上翻找,无果后扛了一具在肩上:“尸体扔哪啊?”

这人怎么杀完刺客还要清理现场的,也不嫌麻烦,难不成还要搬到客栈外面顺便葬了?

墨雨没回答,把尸体都堆在院里,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展开来里面是细细的粉末,他把粉末连带纸包往尸体上一撒,最上面那具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蚀着,血水流淌开来。

朔方看着他掏出个小包来继续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浪费了点吧!

化尸粉算不上稀有,但也是极名贵的。

他看着墨雨掏出第三包化尸粉,觉得自己再不转移注意力心就该滴血了,便问出了自己白天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问题:“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能被蜜蜂叮了。”

墨雨道:“上山遇到了刺客,姓棠的非要扔马蜂窝砸他们。”

“然后我们就决定玩成语接龙,输的人去捅马蜂窝。”

结果不言而喻。

墨雨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然我们玩个游戏,输的人等会不准吃夜宵?”

朔方:“……”

这么大人了,幼不幼稚啊。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卢微雪揭开罐子,一阵迷人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挖了一小勺乳白的膏体,打着转儿在手背上抹开,春笋般的手愈发细嫩水润:“我在酒里加的可是三人量的药,何况她跟我要了整整三坛,就算她是个神仙,此刻也得给周公请过去做客。”

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板凳上,拄着刀没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幽幽叹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雪娘,是我对不住你。”

他想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他除了这一身家传的武功,其他什么也没有。只能去做了杀手,靠卖命来换钱,却没想到落了把柄到别人手中,还把雪娘也牵扯进来了。

他将刀靠在灶旁,跪坐在了卢微雪的面前,环住她的腰,许久以来的情绪全化作了无声,那双手抱的是那样紧,那样害怕失去……

“你!”卢微雪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直起上身想狠狠斥责他一番,可瞪了他半天没说出半句指责的话,反倒是眼眶悄悄红了。

这个男人倔强,只要下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回若不是真的害怕了,又怎么肯跟她低了头认这个错。

嫁给这个男人之前,父亲曾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说他是个山野村夫,说他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幸福。她知道这样一番话对一个他的打击能有多大,更心疼他这些年来的隐忍。

“阿清,你停手吧。”卢微雪将手插入他发间,轻轻抚摸着:“阿清,我真的害怕。我总在怕你哪一天回不来了,我怕你被官府抓走,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说过的,可以不要荣华富贵,我就要你这个人,你要是不在了我有什么盼头。”

她咬着唇,狠声道:“我不如也死了算了。”

她鲜少会说这么决绝的话,语气里的情意大过哀怨,这番凄惨的告白令男人心如刀绞。

男人抬起头仰望着她的眼,看到那双平时黑亮的眸在泪水的浸润下愈发动人,在无声诉说着她的痛苦。

他太自私了,他怎么能无视她正在遭受的痛苦,他怎么能让她在这一天天的等待中煎熬。

他埋首在她的小腹上,将她箍地更紧,闷闷道:“好。”

棠满靠着柱子听了许久,直到房内不再有动静,才闭上眼沉思片刻。

掌柜送到房间里的酒,药下的实在是太猛了。以至于她打开坛子就能嗅到不对劲。

所以她根本没喝,撒了小半坛在房间里,又将剩下的全倒进了书桌旁的大花盆里。

她本是来将这笔账算清楚的,可照眼下的状况,她又不想计较了。

墨雨也差不多把那些刺杀的人清理干净了。

那就回去吧,反正墙角也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