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在。”
“本侯命人置办了家宴,随我更衣去罢。”
风言滨微愕:“是。”他吩咐殷绪:“你先回……”
“让他一起吧。”老侯爷余光从殷绪身上的大氅上扫过:“家宴而已,不必过分拘泥于礼数。”
说是家宴,可风家人丁繁多,光是小辈就摆了二十余席,如斯情形,殷绪自然不能再像风泉一样跟在风言滨旁边,而是被安排在了最末一席,与坐在同辈之首的风言滨相隔甚远。所谓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着,风家长辈又早早退场,殷绪乐得自由,放开了添他早已空空如也的五脏庙,顺道将同桌几位风家庶子逗的直笑。
“楚兄见识如此广博,谈吐不俗,又是世子门下。假以时日必不会再同我们几人挤在这最末的席位上了。”一人多饮了几杯,半是调侃半是羡艳:“今日有幸同坐一席,我等便借机敬楚兄一杯,好为日后做个人情吧!”
殷绪连忙举杯尽饮:“言启兄说这话便是折煞我了,是否真能入了世子的眼还要另说,就算有幸承你吉言,楚双仍只是区区门下舍人,怎敢与言启兄这正经风氏血脉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这人显然已喝醉,激动起来:“便是风氏血脉又如何?我们与那些人的‘风’字从来不是一个字!只因嫡庶二字,卑躬屈膝这些年,倒还不如真做条摇尾巴狗来的快活!”
“五哥!”旁边一人快速捂住他的嘴,紧张地朝四周张望,所幸周围乱糟糟的没什么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楚兄见谅,我五哥醉酒说胡话,还请不要当真。”
“怎么会,”殷绪摆手:“言启兄醉酒,我与你一道送他回房吧。”
“那就多谢……”
“妖女生的儿子,怎么配掌管风家!”不大的一声脆响,好似给在场所有人按下了暂停键,行酒令的、赋曲的都停下手中动作,默默竖起耳朵听这场平时难以听到的好戏。
风言滨面无表情地将杯中酒送进嘴里:“三弟醉了,送他回去。”
“怎么,你敢做,不让我说?”先前说话的人甩开周围做搀扶状的侍从:“像你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一不敬天神,二不尊亲长,三不友兄弟,怎么有脸进我风家祠堂见列祖列宗,怎么有脸安心做世子之位!”
殷绪向同桌少年低声道:“说话这人是谁?”
少年低声回道:“四房嫡子风言漓。”
风言漓?殷绪含笑瞥了眼上首,倒也是副好样貌,可惜声音实在太难听,变声期还大喊大叫,粗嘎的像只鸭子还不自知。
“不敢说话了?”风言漓说得越发起劲:“想来苏雨姐也没想到,当年视你如亲弟的情谊早被你丢进了狗肚子里去。也怪她识人不清,上了孟家的花轿才明白过来你和你那妖女母亲一样的忘恩负义!”
“妖女?”一个清秀少年从席中穿过,笑眯眯地向周围人见了个礼,开口问道:“可否请三少爷为小的解惑,堂堂正正在风家宗祠摆着牌位的大夫人,是怎么个妖女法?”
“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与本少爷说话?”
“在下贱名楚双,得侯爷恩准方能在这家宴上得一寸立足之地。若论尊贵,自然没有与三少爷说话的资格,只是实在仰慕三少爷方才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风采,久闻三少爷见识广博待人亲善,想来是不会介意为在下解惑一番,满足在下一个小小愿望的吧?”
这真算是睁眼说瞎话的了,底下一些胆大子弟已经开始捂着嘴笑了。见识广博就算了,待人亲厚?如果这四个字能用在风言漓身上,那这世上真是没有不亲厚的人了。
听得“侯爷”二字,风言漓面上一紧,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稍微压下几分架子:“无父无母,不敬天神,行迹诡异,不是妖女是什么?这样的妖女,也配待在祠堂里受着我风家香火吗?”
殷绪一个眼神制止了快要发作的风泉,他微微一笑,拱手道:“三少爷这话倒是糊涂了,既已光明正大的摆在风家宗祠里,便是受天神和列祖列宗认可的长辈,三少爷这样说话,是不信任天神的智慧,还是不认同列祖列宗的想法?”
他上前几步,继续道:“肆意曲解神意,是不敬天神;信口言说妖女,是不尊亲长;恶语出伤世子,是不友兄弟。三少爷对别人一口一个不配没脸,那敢问您自己又配不配当这个风家三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