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侯爷!”殷绪几乎是被风言滨拖着走,神经紧张时身体上的酸痛还显现不出来,这时候放松了,疲惫感一拥而上,殷绪整个人基本一动都不想动:“慢一点好不好,我好累。”
风言滨理都不理,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我累了。”殷绪见风言滨不理他,他想了想,见四周除了贴身侍卫已无其他人,便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任风言滨怎么拽都不起。
“原来,宗伯卿大人也知道累。”风言滨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殷绪,给出了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冷笑:“本侯还以为大人是金刚不坏之身,永远不知道累呢!”
真好啊……这种毒舌的腔调,像是把人从地狱带回了人间。殷绪怔怔仰视着风言滨的脸,他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笑的同时,却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角滑落,一颗一颗,滴到了殷绪的衣襟上,打湿了一片。
“……”风言滨显然没想到殷绪会哭,他沉默了一下,半蹲在殷绪面前,他伸出手,指尖轻拂,一滴温热的泪珠化在指上:“真脏,和本侯回去换衣服。”
“风言滨,”殷绪轻声道:“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风言滨挑眉:“累傻了?”
“不,不是在锦都,是比那个还往前的时候,”殷绪有些恍惚:“锦都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就好像……我们上辈子认识了很久。”
风言滨注视着殷绪迷离的目光,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贴在殷绪额头上:“你发烧了!”
殷绪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已经听不懂风言滨的话了。
风言滨把手往殷绪领子里一模,大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连亵衣都湿透了!头发也是!快把衣服脱了!风泉,帮忙!”
“是。”风泉上前,协助风言滨把殷绪身上湿透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只留了一件亵衣,风言滨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掉,兜头把殷绪罩起来,对风泉道:“那些衣服都不要了,你先回去,嘱咐柴房烧热水,快!”
风泉不敢耽搁,立刻回府,风言滨替殷绪拢了拢领口,道:“冷不冷?”
殷绪呆呆地任由他摆弄,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了大大的披风里,弧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像个乖巧的娃娃。
“我知道了。”风言滨微微俯身,一手抄起殷绪膝弯,一使力,把殷绪打横抱了起来,有不识相的侍卫想要上去帮忙,被风言滨凉凉一记眼刀吓了回去,剩下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硬生生的把自己站成了一道风景墙。
殷绪被抱起来的时候挣扎了两下,后来大概是觉得太费力气,就安静的缩在风言滨怀里不动了,风言滨忍不住笑了:“你不清醒的时候倒是比清醒时可爱多了。”
“他不要我了,”殷绪把头贴到风言滨胸前,低低重复道:“他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风言滨无奈地把他抱的更牢了些。
“他们都不要了,”殷绪的声音从披风里传来,闷闷地:“没有人要我。”
“我要你。”风言滨叹息,不知是看到殷绪更多的一面的欣喜多一些,还是为他此时的脆弱而心疼多一些。
“为什么他们不要的总是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殷绪弓起身子,紧紧地扯住风言滨胸前的衣衫,风言滨怔住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殷绪哭,殷绪半张脸都埋在披风里,只剩一双漆黑的眼睛,泛着水光,如同失去母亲的无助幼鹿。
风言滨嗓子发涩:“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我错了,”殷绪闭上双眼:“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让我回家吧……”殷绪喃喃道,他几乎要将自己蜷成一个团,泪水沾湿长长的睫毛,滴到了风言滨心里。
“我带你回家。”风言滨步子一顿,他声音轻柔,却咬字极重:“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不知殷绪是否是听懂了他的话,之后的一路上,殷绪的眼泪渐渐地止住了,风言滨抱着他回到府邸,立刻将他带到了浴房。
“侯爷,他……”风泉简直不敢看风言滨的脸色,殷绪伤痕累累的身体刺痛着风言滨的双眼,风言滨攥紧拳头,一言不发,身周的气压却越来越低,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先下去吧,”风言滨不愿让他人盯着殷绪看:“把药酒备好,这里本侯来。”
“是。”风泉不敢耽搁,低头退了出去,还顺道把门外留守的侍卫也带走,只留下外门的两名侍女随时听候吩咐。
“你是自己走进去,还是本侯抱你进去?”风泉在的时候还好,风泉一走,这里只剩风言滨和殷绪两人,风言滨难以不去注意到除伤口外的其他东西,殷绪的皮肤极白,他的白介于瓷白和苍白之间,拜幼时几乎不见天日的五年和数不清的药浴所赐,从来都晒不黑,此时身上血痕交错,青紫一片,对比鲜明,更多了几分凌、虐的美感。风言滨呼吸微微加重,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殷绪对此倒毫无觉察,他听话地自己迈进木桶里,脚下一滑,额头磕到了木桶边缘,整个人都埋到了水下。
风言滨没想到自己一个没注意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哭笑不得的伸手去捞殷绪,他双手伸入水中,还未碰到殷绪,右臂便被一只手扯住,殷绪头露出水面,开心地笑了一下,然后双手使劲一拽,直接把风言滨整个人都扯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