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雷冷哼一声，“我也不肯定，只不过碰运气，没想到你和那清河郡主还真是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吗？

君楚昭微顿，自嘲地摇头。她不过是还情罢了，前世恩仇未解决，谈什么情深义重。

一边想着，她伸手放到狄雷肩膀上传入内力，为其疗伤。

狄雷脸色大变，将君楚昭拍开，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他有伤在身，掌风落在君楚昭身上不痛不痒。可君楚昭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主，她当即冷下脸，把狄雷定住，给他正骨疗伤。

“陈深为了军权演一出戏，恒都知府、定南王府、护国将军府、西南都护府、山河蜀道都是他的棋子。那出戏里不论立场，大兴将士死伤数千人。我原先是想杀掉陈深，扶狄云成为西南都护。可是后来我突然意识到，狄云如果知道陈深的意思呢？”

君楚昭说到这，狄雷目眦欲裂，全然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她眼帘半阖，避开狄雷的视线。

“你比我更清楚你儿子的个性，刘焕不逼他他就能活下来吗？起初他确实是被贺云逼上青龙山，可他何等聪明，时间久了什么事能瞒住他？龙鹓只是个引子，总有人要为这出戏买单。狄长老你清楚这个理，不然今日就不会选择与我硬碰硬。”

“狄家是唐门家臣，最擅长刺杀与暗器。你若用你擅长的功夫，我讨不到什么好处。可还是那句话，若是平时我生生受着让长老你出气。可今日不同，我身有连心蛊，不管什么伤总会有人替我承受。所以这种不必要的伤我以后不会再受了，抱歉。”

君楚昭将狄雷治好，解开他的穴道。见狄雷没有攻击的意思，她拿起装着萤火虫的网兜往回走。狄雷看她远去，恍然间又想起自己逝去的幼子，高大的身躯佝偻着，着看上去苍老多年。

君楚昭提心吊胆，回到院子心上大石才落到实处。丧子之痛不是她三言两语诡辩就能绕过去的。狄雷不追上来，说明他放下对自己的仇恨。

杀狄云她问心无愧，但对山河蜀道，对狄雷，她欠一份情。

此时不到三更，顾相思睡得正香。两床被子有些热，她脚露在外面，似乎做了美梦，偶尔还蹬两下。

君楚昭撤掉一床被子，把顾相思的脚塞回去，然后为她掖好被子。做完这些，她又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容器。最后厚着脸皮求守在房顶的暗卫要了一尊琉璃盏，将捉到的萤火虫放了进去。

琉璃灯盏照亮整个屋子，君楚昭怕太亮影响顾相思睡觉，她拿布把灯盏盖住，屋内又暗了下去。

君楚昭在屋里待了一会便转身出去，她上屋顶坐在暗卫身旁。

天边挂着一弯新月，空中湿气重，呼吸之间畅快无比。这几日发生事情太多，前世今生记忆混杂让她痛苦不堪。

她突然觉得寂寞，主动同暗卫搭话。

“我有一个师兄，他是从唐门死侍营中出来的，你也是吗？”

暗卫口对鼻鼻对心，如同雕塑般没半点反应。

君楚昭也没想他能有回应，只是想找个人说两句，暗卫这种能够呼吸的死物是最好的选择，要是再沉默下去她会疯掉的。

“蜀道真美，一开始我还以为危险可怕，置身其中才晓得是片世外桃源。我羡慕你们，再苦再累有个安定的地方，你们的根在这……”

我的根在哪儿呢？

君楚昭知道不妥，最后那句话生生咽下。

重生以来她就像浮萍，飘在水面上没有根茎，只能随着世事浪潮漂泊不定。可她又不是浮萍，没有水拖着她前进。她是棵大树，没有根的树，既要自己强大，也要为在乎之人遮阴挡阳。如果自己站不住，所拥有的一切顷刻之间就会土崩瓦解。

然而前世不管多苦，今生她还是世人眼中前途无量的小将军。这些话只是无病呻吟，出口无益。

天刚泛起鱼肚白，君楚昭便回屋。

顾相思已经醒转，她手里拿着琉璃灯罩，萤火虫飞满屋子。屋里光线很暗，萤火虫的光芒很耀眼，如同白日星空。可在顾相思眼中，荧光再耀眼，都不如身在其中的顾相思万一。

“阿昭！”顾相思跑到她面前，兴冲冲地说，“谢谢你阿昭！我好喜欢！没想到我能看到萤火虫！”

她开心地抱住君楚昭，乐得直蹦跶。

君楚昭任由她闹腾，眼中毫无波澜。等顾相思兴奋劲过了，她把顾相思推开摆正身子，神色严肃。

“相思，以后别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