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嫉妒君楚衍君楚昭兄妹二人。

在他心中两个小毛孩就算什么也不做 就算没有任何官职，只是因为大将军是他们的父亲，就要被尊称一声“少将军”、“小将军”。等到他们长大了自然而然地就能继承硕大的黑麟军，身居高位 俯视他这种泥泞中的蝼蚁。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君楚昭第一次杀人是七岁 那也是邱平和她第一次有所交集。

那时战役结束 收缴的战俘突然挣脱绳索 袭击看守的士兵。众人愕然还没反应的时候，君楚昭已经拿起战戟砍断那名战俘的双腿，随后将之斩首。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能举起数十斤重的战戟 杀死体型有自己两倍大的成人。

邱平曾经听说过 这世间有极少的人可以修习武功、功法，那种东西和武术虽然同名 却是完全不一样。能够修武的人，天生体力和智慧远超常人。他曾经不信的 可眼前小小身影拿着巨大的战戟 在她脚边四分五裂的尸体让他不得不信。

彼时邱平首次体会到修武者与常人的天差地别。

也许是鬼迷心窍，趁所有人都震惊君楚昭的行为时 他上前收拾那个战俘的尸体。

“你做什么？”君楚昭被他的举动吸引了 出声问。

“启禀小将军 我在收拾尸体。”

君楚昭歪歪头，“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邱平不解。

君楚昭在周围指了一圈，很自然地说 “他们都在害怕，你为什么不怕？”

那些人害怕的不是尸体，应该是你本人才对 邱平心想。

当然他不会傻到在口头上表达出来，而是换了种说法，“因为收拾尸体就是我的职责，所以我不会害怕。”

紧张羞耻，还略带刻意的回答，邱平一出口就后悔了，换做其他高位者听了恐怕只会觉得他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

然而君楚昭听了却很开心，她扔掉战戟，走到邱平面前，问他，“喂，等我当上将军，你就做我副将好不好？”

明明刚杀过人，却立马若无其事的笑着，和传闻中的一样，修武者是一群没有同理心的冷酷的怪物。

有朝一日，她会成为冰冷无情的权力者，邱平意识到这点，可面对渴求了十余年如今触手可及的机会，他还是点了头。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君楚昭很快消失在军营里。那日的事情没有给邱平带来任何改变，直到后头他自己都嘲笑自己为什么相信一个七岁女孩的玩笑。然而半年后，新一年的春天，大雪融化，上头下达命令，他被调到步兵营，终于离战场又近了一步。

邱平很珍惜这个机会，他比同期所有的士兵都要努力，积攒很多功劳。只是战奴后裔出身，通常只有物质奖励，晋升道路异常艰难，几年过去也不过是个百夫长。不高不低，惹人笑话。

君楚昭再回军营的时候她长大很多，性情大变，邱平不知道她遭遇什么，只是整个人都极为阴沉而偏执。

就算是将军的女儿也没有走特殊，和她兄长一样在军营从杂役做起。邱平看着君楚昭为士兵们洗衣跑腿，干着和自己之前一模一样的活。但是和他不同，君楚昭很快就从杂役掉调到前方。

他们在军营中撞见过很多次，君楚昭似乎完全不记得他，擦肩而过也不会给予办个眼神。邱平没有自讨无趣，却总是关注君楚昭。

这人的晋升之路完全是尸山血海中积累出来的。

她在战场上如同罗刹般所过之处非死即伤，完全不像个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君楚昭就攒够军功，在一次围剿行动立下大功后被封为破虏将军。

邱平没有想到的是，在君楚昭接受圣旨的当晚她直接来找自己。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做我副将的，来吗？”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很惊讶，却也像当初那样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眼前的机会。

“是，小将军。”

“怎么一直看着我？”

君楚昭突然出声，将邱平从回忆里拉回来。

邱平笑了笑，“突然想起以前的日子，说起来赤云军刚刚组建的时候还挺忙的。”

君楚昭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耳尖微红。

邱平说的是赤云军的雏形，也就是她刚成为将军的时候组建的那支军队。这么多年过去，当初聚集在一起的人要么战死，要么被调往别处，剩下的都是她手中鼎鼎有名的大将。

邱平看人很准，那段时间也正是有他在自己才不至于手足无措，一通乱搞。

想到这里，君楚昭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说，“那个时候，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