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卫慌乱地低头 跪趴在地上，作出彻底臣服的姿势，“是，属下僭越 谨遵少主之命。”

君楚衍脸色没有缓和 冷媒地命令 “你退下吧。”

“是。”死卫应下 知道君楚衍不会追究便消失在房间里。

君楚衍揉揉太阳穴，他一动，顿时伤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才发觉刚刚动怒将伤口重新撕开。

“嘶！”君楚衍解开腰封 将上衣脱到的腰际。低头看去 伤口处又溢出鲜血，两旁皮肉被血和浓水浸泡发白。

“那只疯狗在刀刃上涂得什么药 这么多天过去还不能愈合？”

君楚衍埋怨道，他从抽屉里翻出伤药 胡乱地涂在伤口处。

做完这些 他仰头看着房梁，心情复杂沉重。

雪国、妖族 两个词对他而言都是累赘 更何况组合到一起。

他是君家的长子 兴国的军人。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兴国的土地上，甚至为之奋战六年之久，多次出生入死。

他是大兴的孩子 怎么可能和雪国扯上半点关系？

昭昭的血脉被激发完全在意料之外，如果被常人发现，之后会发生什么不敢想象。

思及至此 君楚衍从怀中摸出一条项链。那条项链与兴国的文化风格不同。用棕熊毛搓揉而成，上面穿着玛瑙珍珠等各种宝石，而在项链顶端绑着一颗锋利的狼牙。

烛光下，狼牙闪过一丝寒光，隐约可以听到孤狼嘶吼。由此可见这颗牙的主人生前多么强悍。

他慢慢握紧手心，狼牙刺破皮肤，鲜血并未滴入地上，而是尽数吸入狼牙当中。他当初靠着这颗狼牙硬生生在军营里熬过最危险的那段时间，如今他完全可以自己隐藏自己的气息。

不管现在有没有用，得找时间将这条项链交给昭昭。

……

卯英在城里玩得很尽兴，这边除了草原货币和以物换物外，兴国的铜币也可以用于交易。可惜的是银票并不能使用，有很多东西她都想买，可最后还是止步。

等卯英玩累了回到驿馆，发现李行在院子里早已恭候多时。

他靠在枫树底下，手里把玩着一枚剑穗，目光温柔，就像是丈夫离开多年的妻子那样缅怀般的温柔。

什么鬼比喻，卯英拍拍脑袋，笑眯眯地上前。

“李将军，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会晚点来呢。”卯英开心地将手中的糖葫芦伸过去，“这是我在市集上买的，要不要尝尝？我来的时候就吃了好几串，可甜了。”

李行没有接，他将剑穗仔细收好。他看向卯英，很平静地问，“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就在这说吧，我还赶着回去。”

卯英吐吐舌头，故作惊讶地说，“这么冷静的吗？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呢。”

李行说，“说吧，我只想知道原因。我一个普通士兵，怎么可能杀的了苗疆的圣女大人。”

李行面色如常，不明喜怒，他这样让卯英心里反而觉得更刺激好玩。

“还真是无趣，”嘴上这么说，她脸上笑容更深。耸耸肩，咬下一颗山楂，卯英含糊不清地说，“对，芙蓉骨是我种在你身上的，就在你们上蜀道求药的时候。”

果然。

就算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李行还是很难受，“为什么？”

“因为它原来的主人是狄云。”

“狄云？”李行对这号人物的印象不深，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西南那位最后替陈深受责而自尽的将军。李行又问，“你是在为狄云复仇？”

“怎么可能，他还不够格。”卯英轻蔑地笑笑，她看出李行眼中的疑惑，对他说，“蜀道只是苗疆和唐门外门弟子组成的联合宗门，苗疆还不至于大方到为了一个外门弟子就动用芙蓉骨。”

卯英手上东西很多，有些手酸，她走到大树旁边的石桌旁将东西放下，然后坐到凳子上。

秋天已经快要过去，至少枫叶再也掉不下来，稀稀疏疏地在枝头挂着。

卯英望着那几片还在枝头坚持的枫叶，随意地问，“李将军，你知道为什么千百年来成功制作芙蓉骨的记载少之又少吗？”

李行说，“制作少，无非是条件苛刻制作困难。”

“对，芙蓉骨精气灵液提炼培养成卵，再孵化成虫，单这个过程就需要整整十年时间。而从幼虫到成虫以及分裂母子蛊，这个过程又需要十年。在这二十年期间，必须要有人定时给它喂养精血，并保证这个过程决不间断。”

卯英说道这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看手腕，然后才继续说，“精血的提供有两种，修武者可以将精血逼出体外饲养，而普通人就需要种植在脊椎部位吸取营养。另外在成虫过程中还要投入至少百种不同的蛊毒融合，可以说每一颗芙蓉骨都是蛊术的集大成者。”

李行皱起眉头，他能够看到卯英手上的道道伤疤。

那也是饲养芙蓉骨的代价吗？

卯英继续讲道，“芙蓉骨最终成熟后不仅能成为保命杀人的厉器，还能使寄主百毒不侵。如果是普通人作为寄主，甚至可以改变体质成为修武者。”

“那为什么会有爆炸的事情？”

“那就是成长期的母蛊影响，正常的蛊虫反噬而已。我培养的这只，是十六年前狄雷所求，为了给狄云改变体质。可是你们杀了狄云，那时芙蓉骨尚未成熟，而芙蓉骨的培养者和寄主不能是一人。狄云一死，我随时有蛊虫反噬的的危险。”

李行脸色很难看，不过他没有打断卯英，继续听她讲。

“当时正好狄雷过来说关于芙蓉骨的事，而你们又上山求药，这可是个好机会。所以我接近你，趁机在你身上下蛊。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李将军。”

说到这李行已经全部知晓了，他反而没有那么愤怒，认真回答，“姜云涛是蜀道的人，小将军和郡主种下连心蛊，所以你选择了我。”

“我本来以为你会喜欢这个礼物的。”卯英脸上的笑容很古怪，她撑着头看着李行，轻佻地说，“要知道芙蓉骨一旦成熟，貌若芙蓉，身形尤美，可是天下角色。就算不成熟，爆炸后血肉骨碎交杂，混合死状如同芙蓉花海，恢弘壮丽。只是可惜，你没看见。”

卯英摊手，看李行笑得畅快极了，“李将军，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你觉得怎么样呢？现在还想不想杀了我。”

“我只是一个小将军，怎敢伤害苗疆圣女。”李行重复自己的话，“事情已经说完，在下知晓，圣女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告退了。”

“你说什么？”

卯英觉得自己有点低估李行的定力，按照她的计划，李行没准会直接杀了她。

“荒谬的因果而已。”李行深深地看了卯英一眼，“就此别过吧。没有那只虫子，看来你自由很多。”

李行说完就离开了。

卯英坐在原地发愣，她看看手腕，李行意外的敏感。

因为芙蓉骨被禁锢的十六年，简直像个地狱。

清河郡府内，姜云涛已经提出辞呈。

他仔细安排好最后的工作，将清河郡府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然后什么也没拿便准备离开。出府的时候他回头，看到顾相思站在院子里，双眼红肿，呆呆地望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小会，最后谁都没有说话。姜云涛扬扬手中的剑，毫无留恋地离开。

刚出清河府，在见到的第一个茶摊他便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脖子上戴着一圈银饰，大白天的显眼极了。他头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两边刘海将轮郭线遮掩，看起来人还算柔和。

姜云涛朝那里走去，到男人身旁的时候问，“请问我可以和您拼桌坐吗？”

唐煜声音很冷，“都是空座，不多你一个屁股。”

姜云涛笑出声，“你看看你，怨气这么大，也不怕教坏小银。”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小银蛇从唐煜手腕处探头出来，吐吐舌头。看到姜云涛，就要朝他那爬去，然而没等它走几步，就被主人强力镇压。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回手腕，咬着自己的尾巴当手环。

唐煜没好气地说，“我的蛇有我教育，关你什么事。”

姜云涛并不在意他的语气，笑得更加开心，“那以后都归我管，关不关我的事？”

“以后？”唐煜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放下茶杯拉住姜云涛的的手郑重地问，“你确定以后都是？”

“当然。”

“再也不离开？”

“对。”

“起誓。”

“我起誓。”

都这么说了，唐煜才信了姜云涛的鬼话。他给姜云涛到了一杯茶，一边还说，“本来计划把你做成傀儡再带回去的，既然你这么老实就算了。”

姜云涛汗颜，瞪着唐云，“不要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我有点怕好吧。”

“可我是认真的。”

“……”

李行回到军营，将卯英说的情况尽数跟君楚昭汇报。

君楚昭听到后没有多大反应，卯英的经历和芙蓉骨对她而言只是没用的废料。比起那些幕后的原因，她更关注李行现在的状态。

君楚昭问李行，“你现在心结放下了吗？”

李行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无法回答。

邱平对他们二人的重要性，只有自己知道，能不能放下始终都不是主观能回答的问题。

两个人最后还是选择将这段记忆藏进心里，悲伤和仇恨都不应该表现出来，而是在内心深处永远给逝去的人留有位置，默默记住今天的教训。

“好好休息吧，就快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