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心下想着,便硬了头皮。一躬身作了个恭恭敬敬的揖,嘴里怯怯的开口了。“林老爷,您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要揍你的。都是误会!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下次不会了!”
堂上一通丫头小厮,陡然听闻这一事,个个都捏了一把汗,面上的笑逐渐凝固了。霎时,堂上的气氛凝成了冰。
却说那林老爷未曾料及她陡然冲出来,这一作揖生生将他吓得不清,又听了她一通赔礼,心里更是焦急了。
十八哪里知道阿离还犯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严肃的脸已近扭曲,撑着头直按眉心。强撑着那分威严,道:“阿离,你还有没有点规矩。怎能?”
“都是误会!只因这老汉来势汹汹,我与林浩怀一起正要去寻仇人,却被他半路拦截。由此而生了误会!”
十八听了阿离的解释,心中只觉扑通扑通乱跳,一股怒气直窜脑门。强忍着那股怒气,道:“寻仇!你何时结了仇,又与谁结的仇?”
阿离见问,立刻回道:“不是我与人结仇。是林浩怀!”
“林浩怀?他与人结了什么仇,至于你连他老爹都要揍?”十八实在是气愤,又想着多少赖自己平日疏于管教,少不得将这气又吞下去三分。
“不知!我瞧着他头都被人打爆了,所以气不过。想着好歹是同窗,怎能不伸出援手,便拉着他去寻仇。谁料、、、”阿离越说越觉理亏,便索性止住了话。
“你如今是无法无天了,仗着自己练了三脚猫的功夫,不把整个风临城放在眼底。一时要寻仇,一时要擒怪。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十八哪里不知她在长安大街上的壮举,只不过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如今看这丫头愈发放肆,顽劣不过是个幌子。当真似那老头所说杀戾太重,眼下也只有老头能降住他了。
“不敢!”阿离知十八动怒了,这一堂人都瞧着,也不好再犟嘴,便乖乖的道。
一时,缓了许久的林老爷终于有了力气,笑道:“王爷息怒!此事实在是小人未细查,原以为犬子玩世不恭,学人赌钱输了铺子,心中气急,才动手打了他。实在不知这孩子是心心念念的要为阿离姑娘置办衣裳胭脂,才想了一出荒唐的赌局。想来阿离姑娘亦是不知情,也跟着玩了几把。又看犬子被打,心中气急,才错行了此事。其中缘由,小人皆可理解。只道这两个孩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小人亦是想到这里,才唐突上门来向王爷提起。”
阿离听了老汉的一通话,眉头拢成了山,心中嘀咕:怪道那日赢了许多钱,原来都是这小子安排的。定是看她窘迫,又是冬日,怕她没了御寒的衣裳,才想了这一出。
阿离是个习惯了大大咧咧的人,陡然间想了这许多心事,竟有些触动,低在那里也不再说话。
十八皱着眉头,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几分为难,道:“老人家,阿离实在是顽劣,本王只怕她这脾气会生祸,不如先放在书院里教养一些时日,再提这婚嫁之事。”
阿离哪里听了他们说的,只兀自出神。老汉听了十八的话,面上堆满了笑,也点头道:“王爷所虑极是。犬子性情懒散,也需多多教养。反正这两个孩子都在书院里待着,也不用着急。”
十八侧头瞧了一眼阿离,喊道:“想什么呢!”
“啊!”阿离猛地听了十八的一声吼,惊得挺直了腰杆,动作过猛,只觉眼前有些发晕,晃了两步,才道:“有事?”
阿离一回过神来,见十八依旧微皱着眉头,又看那老汉却是笑的过于亲近,心中不禁打鼓,这是说了些什么。
老汉见话已说定,便起身告辞。十八被阿离这事伤了神,已是有些疲倦,便点头让小厮送了老汉出去。
阿离眼见着老汉出去,又偷瞧了闭目养神的十八,也悄悄的迈步准备撤。谁料前脚刚抬,十八便喊话了。
“站住!”十八美目一睁,又挥手示意那群丫头小厮退下,见堂上无人,才缓缓道:“你同少祭司干什么去了?”
阿离听他提萧悟尘,立刻转身,脱口道:“你怎知我同尘哥哥出去了?”
十八轻蔑一笑,道:“在这风临城里,没有多少事能瞒过我。”
“切!”阿离回赠了一个鄙夷,又煞有介事的道:“你猜,我今日干什么去了?”
十八伸了个懒腰,四下里看了看,却见桌上干干净净,一个塞牙缝的都没有。阿离见他此举,料定是饿了,遂往屋外喊道:“传饭!”
屋外听了吆喝,立时往后厨去。阿离这厢正经八百的坐了下来,道:“我今日去了登天台!”
十八正喝着茶,听了她的话,一口没含住,喷洒出去,湿了阿离一身。十八一面取了罗帕拭嘴,一面得意的笑道:“去登天台做什么?”
阿离一脸嫌弃的呆望着满身茶渍,清透的眸子里是实打实的嫌弃,正要开口,十八却懒懒道:“正巧,你今日得了许多漂亮衣裳,去换了来,再同本王用膳,本王也图个赏心悦目。”
阿离听了他这一通阴阳怪气的话,睥睨道:“我还就爱这一身茶渍了,我自己看着赏心悦目得很。您啊!自便。”
十八知她故意恶心自己,也挑手一怒,嗔道:“讨厌!”
阿离一个直直的女汉子,哪见得这画面,一个弹跳而起,蹦出去老远。
十八见她怕了,又嚣张的笑道:“说吧,你干嘛去了。”
阿离仍不忘白眼,道:“今日我同尘哥哥追一个黑影,一路将他擒住,送往了登天台。你说这登天台当真是供奉神仙的,那境界那气势,简直快要闪晕我的眼。”
“黑影?”十八似想起了什么,凝神思虑着。
“怎的?你知道什么?”
“那黑影可说了什么?”十八凝眸望着屋外的夜灯,淡淡的问。
阿离叹了一口气,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什么血魔咒,大巫师,雪鹰。”
还不等十八开口,阿离又挠头道:“你可见过大巫师的雪鹰?”
十八轻轻的点了点头,转着狡猾的眸子看向阿离,道:“怎的?”
阿离摇了摇头,道:“那大巫师的雪鹰可是独眼?你几时见过的?如今可还在?”
十八见他这一连串的发问,不耐烦道:“打听这些做什么,好好练你的法诀。谁知道那畜生还在不在!”
“十八,我感觉这风临城灰蒙蒙的,怎么看都看不清。你们这些城里人太难懂了。尘哥哥说收服九州鬼怪魔灵是他的职责,那你这十八王爷的职责是什么?”
“职责!堂堂九州少祭司,自然是负责九州的安稳。我一个区区闲散王爷,自然是吃喝玩乐了。”十八懒懒的痞笑着。
“切!你享着人间富贵尊荣,可以任意潇洒,难道‘闲散’二字还怠慢了你不成?”阿离这个平日不管世事的人,竟猛地冒了这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