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无玦起身,不再以燕渠王的口吻说话,正言道:“若真是我所为我何必寻你,若我证不出随你是杀是剐,这燕渠送你都可。”
宇文乘晴看着灵无玦那双目光尖利的眼,稍压下心中怒火,那夜火光血色之间,见族人因自己被铁骑们无情的斩于剑下,宇文乘晴更多的是悲痛与自责。
此时听得殿门外突然传来兵刃相接之声,清疏殿外的侍卫喝问道:“什么人!”
灵无玦不紧不慢地走去将殿门推开,只见一个少年被重兵围住,也不知他是如何进了这戒备森严的王宫。
少年将剑收起,见一身衣着贵气无比的男子出来,半跪行礼道:“我乃梁邯密使,有要事求见燕渠王。”
宇文乘晴回头望去,见来者竟是救他的慕容月,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宇文黛焉则在一旁悄声禀道:“王上,此人确是梁邯北境的守丞,我兄长就是他救的。”
灵无玦目光一转,狡邪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屑,淡漠问道:“你,有何事?竟敢擅闯王宫。”
慕容月面色未改,仍单膝跪在众侍卫中间,丝毫不惧这敌国王宫的架势,恭敬说道:“事关,梁邯那封求救密信。”
灵无玦挥手,示意侍卫们收起兵刃,两个侍卫跟着慕容月一起进了清疏殿内。
清疏殿内虽空旷高大,但却不点一盏灯。慕容月四下望了望,目光又集中到王座之上的人。
慕容月说道:“王上,我本是梁邯慕容家子弟。我家二公子多年前在梁邯位居相国,也是二公子引荐了镇远将军与我结识。”
灵无玦看着眼前这模样出众的少年在殿前奏禀,仍是纹丝未动,只慵懒地托腮在那纯金扶手上,似是对他所说毫无兴趣。
慕容月见状又继续说道:“后来二公子被诬落狱,数月前我才将其救出。与二公子谈话偶然间提及镇国将军府,二公子说镇国将军府乃是被前些时日处斩的宠宦白无疆所害。但也只是与我一说,并未细解。”
慕容月言罢,灵无玦这才稍稍正起身。
灵无玦又淡漠开口道:“既已处斩,此事不就石沉大海了?”
慕容月又恭敬说道:“那倒并非如此,梁邯仍是有证人在的。不过我离京之时也未曾想到会遇到宇文兄,如今若要弄清事情始末,我可出面向二公子讨人。”
慕容月还不知灵无玦为人,所以也不敢将白无疆假死一事告诉他,以免给二公子和白无疆招来祸事。
灵无玦这才又问道:“那太守何能时回梁邯讨人?”
慕容月又道:“除了云光太守一职,此番我还是领兵助边境守军退燕渠的援军。自是要等回京复命之后。”
听到此,事关两国领土,灵无玦冰冷的脸上仍不作表情。他本只按信上嘱托烧了离燕渠最近的秦疏城,但不久后听闻镇国将军府被抄家,他当时气恼到了极点,便下令挥师连夺了北荒三城,可谓是不鸣则已,这才让梁邯知道燕渠已非当年那个燕渠。
慕容月虽也只是揣测,却又说道:“王上,依我拙见,这下套者要么是白无疆,要么就是疾宸帝想收回兵权这才让白无疆代劳。我听说蔷薇纹佩独一无二,宇文兄既也在此,何不拿出这蔷薇纹佩一验究竟。”
灵无玦便命人呈上了那日收到的信笺与蔷薇纹佩,两样东西同时呈于宇文乘晴面前时,他竟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蔷薇纹佩还在,这分明不是他自己的。
如今他已很难再信灵无玦所言,心中仍怀疑这些东西也可能是灵无玦精心仿造的。
太监手中端着的蔷薇纹佩紫白成色,与宇文乘晴的如出一辙,又当众验了蔷薇纹佩果然是入热除热,遇冷除冷的特点,竟也符合。
宇文乘晴眼中稍透露出不可置信,原来这世间竟还有第二块蔷薇纹佩。
宇文乘晴又道:“即使...真有这第二块蔷薇纹佩。王上也没有理由除掉我,我一心忠于梁邯。”
慕容月插手摇头道:“宇文兄,怕是你自己都动摇了。如今是天下太平,已经不需要你舍身为国了。你当年拥兵自重出兵助燕渠王称帝,以咱们王上的狭隘多疑的心肠能容你到今时今日已是“宽厚”了。你挑衅了他最看重的东西,且手中握有梁邯二三成的兵力,他怎么可能让你活着。”
宇文乘晴不解,这少年不是梁邯命官么?虽然他分析的甚有道理,但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忤逆之话?
慕容月之所以在此挑明,他是已确定了燕渠王反梁立场的,且殿内就只有他与灵无玦、宇文乘晴兄妹在内。
慕容月见无人驳他,拜别说道:“既如此,待我回京之后,定会去查明此事。如今北境动荡,百姓们食不饱腹,我还要回去照看一二。至于梁燕边境之争,在下还望王上手下留情。”
不知宇文乘晴此番来燕渠王宫是去是留,但若宇文乘晴想走,慕容月定会带他一起离开。
慕容月又试探问道:“那,宇文兄是要留在此处还是随我回太守府养伤?”
还未等宇文乘晴开口灵无玦便先开口道:“自然是留在我燕渠了,若回梁邯被人识出怎么办。在寡人宫中没有人可以伤他分毫。”
慕容月这才微笑点头,使轻功离开了清疏殿。
待殿内只余灵无玦和宇文乘晴二人,瞬间安静到了极点。宇文乘晴不想再多说,本欲转身出殿,灵无玦开口道:“你若想做我燕渠的将军,我定胜过梁邯王十倍待你。”
宇文乘晴听此稍稍止步,冷道:“不耻下作。”
灵无玦听此并未发怒,只轻轻说道:“你满门上下一百零三具尸身,全都血淋淋躺在你眼前,你可清醒?”
宇文乘晴身形高出灵无玦半头,虽重伤在身,仍转过身疾步走上前来,卯足气力欲给他一记耳光,被灵无玦出手拦下。灵无玦不减当年的便是那股阴鸷心狠,直言道:“你当真觉得你奉为天的梁邯,还是清明天下?”
宇文乘晴气极道:“梁邯如何,轮不到你评论!”
他曾待灵无玦亲如兄弟,怕他走不出母亲惨死的阴影,多少个日夜伴在灵无玦身侧。
一想到昔日那些喜乐哀怨,他又不禁问道:“你以宇文飞沉的身份在将军府数年,我族待你不薄,何曾有半分不妥?”
灵无玦冷笑道:“你莫不是忘了,十二岁那年,我被你们梁邯的士兵抓回去,受那生不如死的钉刑,钉刑之痛终身难愈。所以他们死与不死与我何干?有的人掏心掏干也未必是真,但我怎会忘,冰封天地时,独你予我温暖。”
既已知宇文乘晴不信他,他便再不解释,灵无玦反而又质问道:“若不是你忠的王,将军府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即使那日你未曾出兵助我,你真心侍主,他却防你如防贼一般。”
宇文乘晴几乎被一语中的,又咬牙道:“纵如此,你灵无玦再王恩浩荡,我也不受分毫!”
四目相对间,灵无玦撒开了握住宇文乘晴手腕的手…
灵无玦对北荒展开攻势,其实只为那一怒,不为帝王霸业,但宇文乘晴如今看他就像看卑劣小人一般,倒不如等事情查清。
怕宇文乘晴因和灵无玦发生争执而身陷险境,雪凌霄与慕容月还在逐北王宫之上,二人用观尘术将清疏殿内看的一清二楚。
雪凌霄淡淡道:“这玉悬星君下了凡也是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慕容月惊讶问道:“凌霄兄识得这燕渠王?”
雪凌霄点头道:“曾在长极仙宫有过数面仙缘。星沉除过司天界刑罚,还司凡间帝运,长极宫也算半个帝星齐聚之处。”
说到此,雪凌霄侧目看着这模样俊俏的少年,当年虽常访长极宫,却从未见过与慕容月一般模样的帝星,但他却又有帝星特有的紫魂…
慕容月不知雪凌霄正看着自己,说道:“我们要不要带他走?不然还是带他走吧,这样下去他恐要葬身在燕渠了,一身傲骨,岂非可惜…”
清疏殿外重重王卫,灵无玦要杀一个重伤之人易如反掌,慕容月不知他二人多年羁绊,雪凌霄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雪凌霄只道:“他不会有事的。”
雪凌霄又在一旁道:“你种下的那几亩东西,怕是又熟透了。”
二人便又腾着暮霭云岚折回太守府中,雪凌霄从袖中洒出一圈光晕,携着慕容月一道进了日月溟潭,幻境中依旧莺飞草长,光景万千——
雪凌霄又捻着手指,将这些作物全都归好,连去皮剥谷一并连带其中。二人出了日月溟潭后便吩咐军士们将这些粮食补充到粮草库中,如此一来既解了饥荒,又补了军粮,可谓是一举两得。
因放粮救灾一事慕容月与雪凌霄在民中民望极高,但他需要的是手握大权,就势必要夺回北荒失地,援军已是整军待发之态,准备去攻下前方城池。
二人御马在行军前,慕容月道:“凌霄兄,你还没参与过凡人间打仗吧?”
雪凌霄看着这漫天风雪下身着戎甲的少年,高傲道:“此番正好验你昆仑所学如何。”
慕容月毫不谦虚道:“自然所学不虚,其中还承了你不少师恩呢。”
雪凌霄露出极久未见的邪魅笑容,道:“既如此,叫师父。”
“…”
自然是的,从绯光梦境修炼开始,到赠剑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