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占峰山剿匪(四)(2 / 2)山月令首页

“柳阿霞之墓”寥寥五个字,我用了毕生的力气。

至此,我方明白,一条命在自己的怀里丧生,原来是这般感觉。

又麻木地跪了许久,天际泛出了鱼肚白。我恍然地看着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踉跄地站起来,行尸走肉一般的说到:“折腾了一夜,都累了。回寨子里好好休整一番吧。”

看起来年岁最小的绿衣姑娘哭着摇摇头:“我不想再回去了,那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点点头,问道:“不回去也好,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绿衣姑娘还是摇摇头,眼泪掉的更猛了:“不知道……本来我也想随着阿霞姐一起死的,可是,可是我害怕,我怕疼怕死,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我轻轻抚上她稚嫩未脱的脸,指尖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随后她又像小猫一样紧紧贴着我的手掌。

又一股酸涩涌上来,我强笑着安慰她:“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去寻求江湖门派庇护也许可行。”

我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塞到她手里,“这些钱你们先拿着,若是不够,一会儿我让我师兄再拿一些。那几位身上有伤的先别急着走,让我师妹给你们看看,若是外伤,上了药之后再离开,若是内里有不舒服的,我送你们去医馆。”

她们眼含热泪,纷纷不肯,在我执意要求下才收下了财物。

“姑娘,你不用自责。或许是我们命里必须遭逢这一劫难,躲不掉的。”蓝衣姑娘上前握住我的手。

我不敢看她,胡乱地应下来,挣开她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院子里的鲜血已经干涸凝固,慢慢变成暗红色,腥气冲天。只是本应该横七竖八的尸体此时却不翼而飞,大概是贺沅辞带着人处理过了。

许承晋已经被兰复婉扶进一间略微干净的屋子里,精神尚且不错的样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的血色也褪了一些。

兰复婉见我进来,自觉地让开。我坐在塌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他看着我晦明不清的脸色,半开玩笑道:“不用担心,你师兄我抗打得很,没那么娇弱!你应该庆幸,那些刀没砍在复婉身上,她刚好起来,可不能再受伤了,否则我男子汉大丈夫失信女子算怎么回事?”

我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只是我求你,千万也要保重好自己,不然我没办法和师父交代的。”

“这是自然。”他掐了掐我的脸,“你看看你,眼下的乌青那么明显,去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点点头,为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了。兰复婉看着我,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为一声轻叹。

迟隐就站在门外,不出声也不进来,挡住我的去路。我停下来,与他相对而立。

“茹儿呢?”

“在和姜渡一起照顾那些姑娘。”

“劳烦你替我照看点师兄,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你……”

我已错开他,径直离开。随便挑了一件稍微整洁的屋子,我把门关牢锁死,坐在木椅上静静放空,脑子里不自觉的回闪阿霞死的那一刻。

她的匕首那样锋利,刀尖寒光凛凛。她的脸上是解脱,是释然,是放松,亦是决绝。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救下她。若是我救下她,她往后的日子还有一万种可能性,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要好过她百年之后尸骨化为一抔黄土。

不,不,不要想了……

我费尽心思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蓦然想起贺沅辞给我的信,连忙接着烛光拆开。

信上只有十个隽秀的字:“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我摸不着头脑,实在不觉得他有什么可相思的。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我们俩是相识多年的旧友,可我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他到底是谁,再加上年代久远,一些人一些事早已模糊,我的脑海中真的搜寻不到他的身影。

我放下信,从怀里摸索出当初他送给我的玉佩。我想着日后若是再见到他就还回去,且羊脂玉质地软,极易受损,所以我才贴身收着。

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心下有些了然,估计就是这股香气才能指引贺沅辞找到我。

我默然把玉佩收回去,把烛火都吹灭,又找了厚重的帘子遮住会散光进来的门窗,转身躺到床上,在漆黑的房间里兀自出神。

一闭眼,又是阿霞在我怀中死去的模样。

我捂住她喷涌不止的鲜血,却捂不住她消散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