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早上,侯府里的每个人都早早的起来开始忙碌。吃过早饭要先去禅隐寺祈福,为供奉在那里的先祖烧香、添灯油;结束之后要回到杭氏宗祠开始祭祖仪式,仪式很简单,上香、叩拜、烧纸,然后就可以回前厅吃年饭了。照例,各家各户的年饭都安排在中午,因为吃过中午的年饭,作为侯爷和侯夫人的父母亲要进宫参加宫宴,晚上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在府里的。
去禅隐寺的路上,我被安排在了杭之薇和连蓉共乘的马车上,本来我就在为这事郁闷了,没想到连蓉竟然主动挑衅。
“舅舅竟然允许一个庶女参加祭祖,真是宽宏大量。”
我瞥她一眼,没理她,杭之薇却说道:“蓉姐姐别这么说,五妹妹的出身也不是她能决定的,虽然是庶出,但母亲早就将五妹妹记在自己名下了,名分上五妹妹也算是嫡女。”
这事儿我倒是不知道,虽然杭之薇明面上强调了我的名分,但这话里头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连蓉也不傻,一唱一和道:“是啊,舅母心善,让她名分上做了嫡女,可是出身摆在那儿,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这两个人太过分了,好好一出追思先祖的戏码,硬生生叫他们搞成了深宅内斗,我可没心思跟他们斗法,冷冷的说道:“两位姐姐,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你们若是老老实实的将这姐妹间的相亲相爱装到底,我自然还会敬你们几分;若你们偏要挑事,我也不怕撕破脸,索性大家都不要脸面,到时候,也别怪我无情。”
那连蓉到底是个外强中干的,被我几句话就唬住了,但面上还是硬要逞强:“你,你想怎么样,我警告你,你可别胡来。”
我眼角一挑,威吓道:“只要你们不惹我,大家相安无事,我说过了,我死过一次,如今什么事都敢做,不信你就试试。”
“谁有空跟你试,懒得理你。”
两个人被我吓唬之后果然老实多了,一路上也没敢再说什么。没有了观众,杭之薇甚至都懒得摆出担小怯懦的模样,只是冷着脸不发一言。
禅隐寺离城东不远,出城后沿着官道再行一里地就到了。我们去的早,香客不多。侯府的一行人先去拜谒佛祖,然后便可为先祖上香。佛堂里高低错落的摆放着许多的香案,香案上是各家供奉的先人牌位。杭家的牌位供奉在案台居中靠右的位置,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祖母的牌位,右手边紧挨着的自然是先祖父的;还有杭家其他已逝先者的牌位,我一概不认识。杭之茉生母的牌位不在主殿,因是妾室,牌位在偏殿供着。叩拜先祖需按长幼亲疏的顺序,我排在杭之薇之后,连蓉算是外戚,排在最后。
待众人都叩拜完毕纷纷离开佛堂后,我去偏殿祭拜了杭之茉的生母。之后,又不声不响的回了佛堂主殿,跪在蒲团上冲着杭家先祖的灵牌拜了又拜,心中念叨,希望各杭家长辈在天有灵,一定原谅我不请自来,占了杭之茉的身份。若是先祖母和先母真的疼惜杭之茉,麻烦请各位显显神通,赶紧让我们两人的魂魄各归各位、各回各家。就算迟些我也不介意,但是在我无法回去的期间,还烦请各位保佑保佑我,也保佑保佑杭之茉,让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真心诚意叩拜先祖,再三叩拜,拜托拜托。
我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虔诚,拜完之后安心的起身,才发现三哥哥还站在门口等我。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哥哥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和我一起走出了佛堂。
刚走出佛堂没几步,便看到脚下阶梯上正走上来两个人年轻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人皆是表情肃穆。两人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时,便有很多画面在我脑海里翻腾,多半是关于那个女子的。奇怪的是,面前的这个女子约莫同我差不多大,一身蓝衣干净利落,长相精致,眉眼清澈,但在记忆里,此人却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我猜想这姑娘同杭之茉应是多年未见了。
那两人走到面前时,我尚未在记忆里找到他们的名字。
我愣神之时,三哥哥已拱手行礼,唤道:“林将军,林姑娘,许久不见,最近可还安好?”
对方回礼道:“杭三公子客气了,一切都好。”那位林将军突然转向我:“听闻五姑娘几月前不幸受伤,我同舍妹一直在军营之中,不便探望,莫要见怪,不知如今是否好转?”
这位将军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吃过苦的,皮肤黝黑,长得也是肩宽体壮,人高马大的,站在面前颇有气势。但我对这位将军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只能客气回应:“林将军有心,我已经没事了。”
眼见着气氛冷下来,三哥哥立刻接过话去,“听闻前几日凌王和承王一起去南山大营,是去接两位回京?”
林将军回道:“怎敢为此事烦扰两位殿下,只是当时正值我军换防,两位殿下又正好前往南山大营巡视,便结伴回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