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强买强卖的买卖。
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血管经脉爆裂,还来不及疼,就成了个血人,倒在了天元台上。
夜里的星星碎了。
它们依旧是闪耀的,却沉进了无尽的空中。
花不语着实被这个一言不合就把继承交付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屁孩儿的前天元仙尊给惊着了。
这熟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想法,可能真是祖传。
“那师……叔,应该年纪更大吧?为什么不叫师伯?”
折花似乎是说累了,浅浅喘了一口气:“天元仙尊是整个上仙界的至尊,除了前天尊没有人的地位能比他高,所有人都得降点辈分,不能喊师伯的。”
“其实照理说,现在的二十二上仙大都是前天元仙尊的师弟,你看除了师尊喊他们师叔,我们只能喊上仙,又不能跟着喊师叔,又不能再降辈分,等等……小踏花,你应该没喊错过吧?”
“我是跟着修行,不算拜师,所以一直都是跟着喊上仙的。”
“怪不得一直没人跟你提,还好你没喊错过。”八年过去了,折花竟然还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副担心小师弟的模样,倒让花不语整个人都轻松了些许,连嘴角都带了些笑意来。
谈话间,一罐汤药已经浓缩成半碗药汁,药香浓郁,光是闻着就令人五脏六腑一阵清爽,不用尝,都能闻出来,这种解毒的药那浸透心窝子的苦。
“师兄……”花不语端着药碗,眼睫低垂,对着褐色的汤药里映出的人影道,“能不能……让我去送?”
正在滴药罐里最后几滴汤汁儿的人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好。”
自己这个小师弟,从来都是天塌了也面不改色要去拿杆子撑一撑的模样,这回闯了祸,总算是柔软了许多。
花不语端着药缓步往后山踱,天气热,汤汁凉得慢,即便是走过去,也不会彻底放凉。
穿过这从竹林,便能看到季沧笙休息的小屋,花不语却在林前停了下来。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呼出几口气,又默念了一遍静心诀,乖乖站在竹林外等候。
小屋的结界打开了,屋内走出一个人,身量挺拔,与前世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半分差别。
“……师叔。”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花不语心中一阵紧张,嗓子一紧,连声音都带了些生涩。
沈释看向他手里的药,落到花不语身前,手指往药碗儿上一搭,确认过温度合适,才道:“送进去吧。”
“……是。”
直到沈释离开,那将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的感觉也没停下来,极淡的暗香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有过。
可花不语还是看见了,挂在沈释腰间那金丝细线手制的丁香色香囊,针脚杂乱,把竹叶都快绣成枫叶了,还有个线头没收好。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是谁送的,上一世,他并未见过此物,沈释也从来没有收过这种……
花不语僵硬地看向独立林间的小屋,怎么也缓不过神来。
是他做的?
天下可没有哪个姑娘家有“这般”手艺了吧。
那种奇怪的、拧着喉头不容呼吸的感觉又漫了上来。
似乎是等久了,屋内的人终于发话了:“还在外面等药凉了才端进来?”
花不语似是被这一语惊醒,这才收敛了情绪过去。季沧笙一身银白,拢着件梅子青长纱,坐在桌旁,手撑着额角,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将药碗放到桌上,花不语自觉地去找药箱,还没把箱子打开,忽然听见季沧笙语气凌厉一声呵斥:“你往药里加了什么?”
他抿着唇没有回答,从药箱里拿出干净的纱布条,视线瞥过见底的碗,又垂了下去。好在药不多,没给这人反应的时间。
“我给您换药。”少年倒是不怕什么,自顾自地将季沧笙的手拉了过来,十分娴熟地剪开绷带,又捏着硌人的手腕顿了顿。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只绷着薄薄一层皮肉,青色的血管从手背爬到指间,蛇毒聚集到了伤口处,留下两个不会愈合的深孔。
花不语拿来药瓶,手里藏着的针还没扎下,就听见季沧笙连名带姓地劈头骂道:“花不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神农后裔世代隐居,就养出来你这么个把自己当药鼎的家伙?”
“是不是以后见了谁,你都要把自己的血供出来,好救死扶伤?”
季沧笙说着,就要将手抽走,这么点小动作,骗不过他的眼睛。
可少年双手捧着,没有太用力,也不肯放,指尖冰冷,掌心暖得像团火,贴在他手上,透着股子坚定的味道。
他听见他嗓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深沉,低声唤到:
“师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