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和自己徒弟拜堂成亲,有辱师德!”员外破口大骂道。
“哦?你还有道德呢?没看出来?”季沧笙见员外跳脚,心知这样做能行,只收起了袖清晖,暂时留了这员外一命。
礼堂重新安静了下来,往外一瞧,门外的人都变成了纸糊的,且五官画得特别敷衍,人均两个大红脸蛋儿,简直辣眼睛。
这么一看,虽然此时的花不语和原本的模样有八.九分相似,还是顺眼不少,起码没有顶着两团酡红,即便那嘴唇被涂得鲜红,却有几分娇艳欲滴的味道。
季沧笙走到花不语身旁,双目无神的少女微微垂着眼眸,仿佛还盖着红盖头,只能透过最下面的缝隙看路。
但是,他为什么要对着门外?
季沧笙愣了愣,才跟着转了过去,见花不语对着门口的纸人深深一鞠躬,只好跟着也弯下了腰。
“二拜高堂——”
阴森森的有些凄厉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二人起身,对着几个没刻名字的牌位鞠躬。
“夫妻对拜——”
季沧笙:“……”
他少有看见花不语如此低眉顺眼的模样,这人仿佛是颗抓不住的星星,总是意气风发地向上跳着,什么也无法阻挡他一往无前的步子。
“送入洞房——”
女人嘶哑的声音拖得老长,两只大脑袋小纸人蹦蹦跳跳过来引路,他们一人挎着一个篮子,撒了一路的干果。
踩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走向了后屋,约摸是因为员外家只剩他一人了,也没个闹洞房的,寝屋外头没站那些个丑了吧唧的纸扎人,两个小“花童”也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季沧笙看着花不语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略感头疼。
这怎么搞啊?
到底要做到哪般地步才算结束?
方才那员外说若是婚礼没有完成,花不语的神魂就会反复经历拜堂和死亡,难不成得在梦境之中杀了花不语才能结束?
不可能。
虽然说是梦境,但季沧笙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身在其中的,若是伤了花不语,那定是伤到了肉.身。
季沧笙正打算出去找那个员外问清楚,床边的人忽然就开口了。那是个妩媚柔软的女人的声音,季沧笙一听便知不是花不语的声音,为了给这个小徒弟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季沧笙并没有给花不语变声。
“相公,您不想看看妾身今日什么模样吗?”
季沧笙总觉得有些违和,如果那个员外是梦境的主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梦境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所有的幻影都消失了,露出了本来的纸扎人的模样。
蹊跷的不止这点,虽然没成过亲,季沧笙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为什么方才拜堂的时候屋子里除了新郎新娘没有其他人?
只有一种解释,这里的幻境不是新郎的视角,而是新娘的视角!
新娘遮着红盖头,所以不知道堂内会有什么人,自然就变幻不出来。
梦境的主人,其实并不是员外,而是新娘子。
那么……
此刻和他说话的,就是掌控梦境的那个了。
季沧笙虽然有自己的意识,但这几千年来云泥梦境无人能解,花不语神魂不在,他暂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应下。
花不语的红盖头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季沧笙还是把手头的扇子伸过去,装模作样地挑了一下,仿佛将盖头挑开。在花不语抬眼的瞬间,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蜜姬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儿,她的母亲是青楼女子,自小没有父亲,这样的孩子不论到哪儿都会受到欺凌。
母亲正日围着青楼的生意转,哪里顾得过来这毛丫头,能把她生下来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又怎么会管教呢?
她唤做蜜姬,自然是年纪到了,也要被抓去接客的。
“蜜儿不想那样,对不对?”
她不是她的亲姐姐,却会帮她赶走那些欺负她的人,给她上药,教她识字,从赎身钱里抠铜板出来给她买糖吃。
蜜姬唤她为阿姐,却敬之如生母。
为了不过那种痛不欲生的生活,阿姐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蜜姬弹琴,琴弦把她的手指头磨破了一层又一层,最后结了薄薄一层茧,便再也不疼了。
她懂事得晚,经常哭着练琴,泪水在琴面上落下斑驳的痕迹,话都清楚的小丫头却咬着牙没有放弃。
那时候琴是高雅的乐器,坊间少有会弹琴的,弹筝的人倒不少,幸运的是,蜜姬在学会房.事之前,学会了弹琴。
她变成了青楼的招牌,卖艺不卖.身,这种高雅的艺术总是受达官贵人的青睐,有这些人护着,日子虽算不上多平静,也还安稳。
阿姐凑够了赎身的银两,年纪也大了,却在赎身的前一日,被临县的员外看上了。
这员外背景很深,娶的老婆多到谁都没数清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员外的老婆短命,嫁进去要不了多少时日,就再见不到踪影了。
起初员外还有所顾忌,说是爱之深切金屋藏娇,后来干脆连掩饰都懒得,女方来找人直接用钱和武力打法,还骂人家的女儿是短命鬼。
阿姐是被拐进青楼的,不知家在何方,没有背景。拒绝,又能用什么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