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前世对花不语唯一重要的,那便是眼前这人。
时过境迁,对此刻的沈释来说,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师侄,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惯着他了。
花不语记性不差,因此总是算着时间有意回避,却还是撞见了此人。
前世种种如海市蜃楼,将他淹没后又变得虚幻缥缈。
沈释淡淡打量花不语一番,忽然蹙了蹙眉头:“你……”
“我是天元仙尊座下弟子,踏花。”
“我知道。”沈释收起了疑惑的神情,“天元仙尊让你出来历练,怎么往这样的小村落跑。”
“师侄愚钝,私以为历练不应只是对修为的修炼,也应有对心性的修炼。像这样多一些山水与琐事的见闻,更能体会人生百态,对于化神境的理解也有裨益。”
前世也是如此,花不语太早便经历了他那个年纪不该经历的事情,所以化神境的修炼无比神速。
“嗯。”沈释只淡淡颔首,算是赞同,“小小年纪便有这觉悟,也不错。”
“师叔过奖了。”
“踏花!踏花!踏花踏花踏花!!!”花不语话音未落,遥远的一只肥硕的身影狂奔而来,食盈兽的身后有一只凶神恶煞的土狗追着它撵。
虎皮大花猫唰地一下蹿到了花不语身上,四爪并用死死抱住少年的脑袋,跟抖筛子似的瑟瑟发抖。
花不语觉得一个头五个大,脖子都要折了。
明明是可吞万物的食盈兽,竟然连这种还没膝盖高的奶狗都怕,以它的体重,直接砸死两只都没问题。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食盈兽形象也不顾,听起来像是被吓哭了,小奶狗凶巴巴地杵在花不语面前狂吠,也不敢真的扑上来。一时之间,狗叫与食盈兽的惨叫交相呼应,好在此时路过的人不多,否则定会被猫说人话给吓到。
肥猫贴在肉鼓鼓的肚皮花不语的脸上,此时正是这家伙换毛的季节,张嘴就是满口钻,花不语只好把食盈兽扒下来,这家伙却怂得抓在他肩头,指甲掐进衣服里,一副宁死不撒手的模样,煎饼大的脸皱成一团,不敢睁眼。
花不语无奈地将狗赶走,食盈兽独自一猫尴尬无比,清了清嗓子跳到地上,欲盖弥彰:“本尊只是怕伤了这小东西!并不是怕!”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环环?”沈释早就认出来这虎皮肥猫是谁,却因为它居然能口吐人言而有些不确定。
食盈兽浑身一僵,卡壳似的嗒嗒嗒地动着脖颈仰头,在看清沈释之后才松了口气。
“是寒枝啊,你怎么在这里?”肥猫拍拍爪子理了下毛,恢复了“矜持”的形象。
“听到些传闻,过来看看。”沈释早就察觉了这猫的不同,以他的修为,在它面前竟无法探测什么,“你是怎么回事。”
“哦……”食盈兽大肆吹嘘自己的来历,轻描淡写自己留下来的原因,隐瞒了与花不语签订血契的事。
“如此……”沈释似乎在思考什么,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与往日有些不同。
食盈兽以为沈释看出了端倪,立马岔开话题道:“既然来都来了,就一起吧,正好你和你这师侄没怎么接触过,相处相处也好。”
花不语:“……”
“也好。”沈释没有拒绝,“天色不早了,先进城吧。”
乡下人家喜欢养狗,食盈兽大都在半夜活动,此时天色还光亮,狗叫声此起彼伏,它便蹿上花不语的肩头,肥硕的身躯挂得像只装满的麻袋。
夕阳正好,还算繁华的城镇挂上华灯,街边叫卖杂耍的还未收摊,热闹又充满着人情味儿。
花不语跟在沈释身后不远,那背影似乎和前世某个时刻重合了,恍然间,花不语竟然又想起某人来。
他的身形瘦削,比眼前这人矮上许多,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可靠,想要亲近。
忽然,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一个小丫头说着吉祥话,拦在沈释面前,跨篮里铺着干净的黑色麻布,各式各样的发簪躺于其中,做工不算太精细,却能看得出用心的痕迹。
若是在前世,沈释一般会给这小丫头一些零碎,今日却难得没有立刻掏钱袋,而是往篮子中看去。
花不语略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些发簪有什么特别的?
各式各样或繁或简的发簪简直让人花眼,小姑娘用糯生生的声音问道:“这位公子也想选一支吗?”
花不语顿了顿,点头,站在一旁没动手,却是仔细挑起来。
在众多花哨的发簪中,一根筷子似的玉簪引起了花不语注意,他又想起来那个人,总是挽不好发髻,如墨的长发看着太过冷清,倒是缺根发簪。
正想着,素玉的簪子却被另一只手取走了,沈释的手很宽,发簪在他手上顿时显得有些娇小。
“这个怎么卖?”
“这个……”小姑娘欲言又止了下,声音带了点嘟囔,“这是我卖的簪子里最贵的了,这玉是上好的和田玉,花纹都是天生的,颜色极好,素雅易搭,所以,所以……”
“没事,你说吧。”
“要二两银子。”
“嗯。”沈释取出二两银子和一些铜板,“拿着早点回去吧,天快黑了。”
“谢谢您!”小姑娘兴奋地收下银子,却把铜板退了回来,“阿娘说不能乱收钱的,谢过您的好意了。”
沈释顿了顿,又从发簪中挑了一支,将碎银放到小姑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