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地。
虚无之境所在的山脉并没有风雪,绿草如茵四季如春,只不过不生动物。
一条翡翠铺成的石径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山脚下,天元峰五位弟子穿着统一的弟子服,毕恭毕敬地侯在路旁。
遥遥的,衣衫拨动草木发出稀疏的声响,花不语抬眼,在一片光亮中看见了那总忍不住思念的人。
一如三年前,清风雅静,墨发白袍,光是立在那玉阶之上便觉仙风道骨,宛如天神下凡。
“师尊!”花不语安耐不住心中快要膨胀而出的思绪,疾步走上前,伸出的手不自觉颤抖。那雪白的衣衫下瘦弱的身躯让他舍不得触碰。
“嗯。”季沧笙伸出手,花不语连忙去扶,却如同穿过了一片光,从季沧笙的袖间穿过。
“师尊。”玉蝴蝶扶着季沧笙的左手,他们前面,七汝,白歌,折花笑容满面,几人言笑晏晏走下玉石阶梯,遥远到花不语怎么也追不上。
什么师尊,师兄,不过都是偷来的罢了,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
花不语冒着一身冷汗惊醒,食盈兽还抱着酒坛鼾声掀天,这几日他先是打听到了前世他之前没找到的,那个叫曾岚氏的女子的消息,接下来又得知季沧笙在极寒之地闭关,实在是心力交瘁,便睡了过去。
即便睡了一觉,那股难忍的苦意还是无法消散,如千斤坠般扯着花不语不能脱身。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只瞒着他。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太不成熟,不被信任罢了。
月色逐渐淡了,花不语留下熟睡的食盈兽离开了这个镇子,他心里的想法太多太乱,一时间竟然有些想逃。
说不定,找到曾岚氏,能知道一些他想找寻的答案。
虽然前世他不知道沈释是天元门天元峰的弟子,曾岚氏却似乎很了解。
现在想来,天元仙尊的品行应该戒骄戒躁,她却想要激怒沈释,说不定是和天元仙尊有关。
花不语怎么想也不能坐以待毙,趁着月色就这么赶往了传闻中那个“女华佗”的村落赶去。
传言,但凡有难解之症,请夫人开一方药,少则隔天,多则七日,即便半个身子踏入鬼门关也能拉回来。这熟悉得令花不语毛骨悚然的传闻,应证了这人就是前世的曾岚氏。
花不语站在村外,忽然间有些恍惚。这里的一草一木不仅和前世不差分毫,连村里的人也和两年前没什么差别。
“是你!”村中有人将花不语认了出来,之前花不语来问曾岚氏的消息后不久,村长便娶了邻村曾氏,后来曾氏果真如花不语所说,自称是华佗转世,村里的人都十分感恩这位给他们带来女华佗的仙君。
“仙君!仙君回来了!”
“快,快去山上通知你爹,还有你叔!把大人们都叫回来!”
“仙君,您是来找女华佗的吗?她今日应该在府中休息,没有看诊的!”
“仙君您这边请!”
花不语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妇女和老太婆簇拥着,朝着村长家走去。四周热情的声音吵得他头疼。
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时候不仅没看见一个小孩儿,那些本该去山里送饭的女人也都在。
花不语心想不对,但又怕猜错误伤了村民,只好先跟着走了一段。
忽然,他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那人轻轻用力,就将花不语从人群中拉了出来。村里的女人们没发觉似的向前走去,场面有些诡异。
“你怎么来了。”
将他救出人流的人声音一如三年前那般冷清,双眸如盛夏晴朗的夜空,光是看着就能消除他心中所有的杂念。
“师尊……”
花不语一张口,嗓子都是哑的。
季沧笙蹙了蹙眉,拉起花不语的手腕便转到了房屋背后,对他低声道:“这里有鬼。”
花不语虽震惊,却还没傻,疑惑道:“鬼?”
“嗯。”季沧笙神色严肃,好看的眉心微蹙,“那个曾岚氏,是鬼族的。”
鬼族。
花不语一颗跳跃的心顿时被封进了冰里。
鬼族!
前世的一切历历在目,季沧笙为开地狱之门放出恶鬼被天下人讨伐,天元门因犯大逆不道之罪惨遭灭门。
鬼族二字,仿佛就示意着,时间的齿轮还是开始了转动。
仿佛感受到了花不语的不安,那只温凉柔软的手覆上来,掌心起了薄薄一层茧,干净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手,缓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可是,你……
“在那里!”
“我找到他们了!”
妇人们的尖叫只剩此起彼伏,她们声音嘶哑尖锐,像指甲刮在锈铁上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扑了过来,将他们两人层层围住。
这群女人哪里还有村民的模样,一个个如同活着的腐尸,身体残缺地像这边爬过来。
宛如曾经所见过的地狱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