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跑一趟腿,不乐意了?”
花不语很想用沉默表示默认,但不能。
“不是。”他早就想好了借口,“今日所学的功课有些难懂,当时在想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又看了些什么书?”季沧笙的语气有些无奈,却好像……带着溺宠似的,在他心头柔软地搓着。
花不语拿出一本古朴的经书:“前些日子在藏书阁偶然读到末那识与阿赖耶识,便找到了此书。”
“这是释教八识,相较于我们来说,确实要难懂一些。”季沧笙翻开书页,解释道,“末那识的理解不可只从此识中理解,人之所见、所听、所闻、所感知,也就是前六识,都是源于这里。”
季沧笙指尖轻轻点在花不语胸前,指腹下,透过薄薄的弟子服与骨肉,有力的心跳沉沉跃动。
“你能感知的万事万物,都是因为你有意识存在。意识状态生生灭灭,终有一轴贯穿其中,这便是末那识。而简单来说……末那识,就是‘我’,是‘心’。”他停顿片刻,继续解释道,“此‘我’是以‘本我’,本我之所在,在于‘大我’,是你所生之日起,所接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经历千万年积淀所成之文化造就,口中之言,心中之想,遇事之见解,都源于’大我‘之中,此为阿赖耶识,亦作藏识。”
这来自远方的思想,想要领悟确实比花不语以前所学难上不少,这些东西甚至难以用现有的文字真正解释,在细细的拆解之后,拨开层层迷雾,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大彻大悟一番,实在畅快。
季沧笙讲解得细致,如同他教授功法一般,绝不能留有半丝的含糊。花不语正处于化神境后期,在思想上的觉悟十分有利于他的突破,因此比起让他一本本翻阅,一句句思考,一日日理解,季沧笙更愿意手把手地带他慢慢体会。
学习学说,靠的是悟性,也需要天赋,花不语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随随便便解惑一二之后,夜色都深得能滴下墨来。
花不语抱着书,口中念念有词,认真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可爱,这家伙从小就被丢到二十二上仙处跟着学习,没有像这般从始至终都由自己来教过。
“今天就到这里,明日还要赶路,等你回来,我去藏书阁再找几本书来,仔细给你说到说到。”
花不语眼睛亮了亮,原本的不情愿被一句“等你回来”踢得老远,比起二十二上仙唱经似的讲课,他觉得季沧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春日里温软的清泉水,甜得想要捧起来细细品味,他从来没有如此想听一个人说话过。
“冬日了,清晨雾大,赶明雾散了再走。”
花不语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好!”
他亲昵地坐地近了些,心中满当当的,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得让人舍不得赶。
季沧笙食指往他额头上一点:“行了,快回去休息。”
闪亮亮的大尾巴狗狗耳朵耷拉下来:“是。”
季沧笙失笑道:“就这么喜欢释教?”
花不语摇摇头:“喜欢师尊、讲解的。”
他的喉咙可能是有些干,说话还卡了一下,季沧笙这才想起来,讨论了大半个晚上,这家伙水都没舍得喝一口。
“天元法则选中我,继承天元仙尊,祖祖辈辈积淀下来的知识,讲出来的确实比你自己理解的深得多。”季沧笙给他倒了杯花草茶,静心安神的,淡淡的药味之中泛着丝丝的甜。
果然自己泡的永远没这儿倒出来的好喝。
季沧笙看花不语慢慢品着茶水,又喝了个干净,以为他真渴了,提上紫砂壶又给人满上一杯。
兴许是这花草茶的药效太好,花不语回房间,觉得眼皮子都是沉的,冬日里没有暖炉,他却整个胸膛都泛着暖意,唇齿间都留着淡淡的甜味儿。
一夜好梦。
折花看着这个精神抖擞得仿佛喝过十全大补汤的师弟哭笑不得,将给沈释的帖子交由花不语后,又交代了些该注意的细枝末节。
明明昨日还看着有些闷闷不乐,今天倒像个准备出去踏青的小孩儿,积极得不得了。
“师兄,我离开这几日师尊的食谱我已经写好交给王二娘了,还劳师兄每日去取。”不同于以前花不语出门,这回,他竟然也有要交代的,“前些日子摘的月见草也做成药了,本来打算今日送去药房加进花草茶里,师兄要是忙就放着,我回来再送过去。”
花不语不像个要出门的,倒像个要送行的,事无巨细交代了个遍,还理了个清单,但无一与季沧笙无关。
折花听完指着花不语笑骂道:“行了行了,你来之前师尊都是我照顾呢,现在活儿都被你抢去了,以为我就都不会了啊?”
花不语挠挠头赔了个笑。
午后的雾散了,阳光落下来,暖洋洋的。他往某处看去,那里被群山遮挡了,什么也看不见。
“那我出门了。”
“一路顺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