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语看着眼前的人,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起来。
他想过被拒绝,甚至是被赶出门派,却独独没有想过此般,明明是现实,却比梦境更让他心跳加速。
“还是没话?”季沧笙捏着他下巴,“莫不是想不负责了。”
“不……是。”花不语声音哑着,小心翼翼道,“只是,只是想不到……”
“嗯?”
“这是……我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花不语说着,连目光也舍不得转开。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人好到无法用语言形容,花不语从未在一个人面前自卑至此,“我以为,最好的结果,是拒绝。”
他不清楚自己,却满心扑在这个人身上,如若能发现一丁点,哪怕少如蛛丝的爱意,也足够给他生出无尽的勇气。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他在他眼里,和芸芸众生一样,并无特殊。
“如果我拒绝,你就会放下执念,不再爱我?”季沧笙忽然问道。
花不语摇头,他没爱过谁,前后孤独半个百年,得此一人,即便是用命来换得常伴左右,他也甘之如饴。刻进心里的,融进命里的,怎是想放就能放下?
“既然不会,我又何必让你这么痛苦。”季沧笙拉他起来,拈起一瓣放在橘子,食指抵着推进花不语嘴里。
这是南方最出名的甜橘,无籽,个头不大,入口方便,汁水充足,并无半点酸味,清甜爽口。季沧笙好这个,入冬之后每天花不语都会剥一个,去皮去络,分成小瓣用灵气保着,随手都能拿来吃。
花不语依旧那副没太回过神的样子,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地颤抖,愣愣道:“师、师尊的意思是……是我想的那样……”
怎么还结巴上了。
季沧笙缓了几天,此时倒觉得有些好笑:“你想的哪样?”
他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截的人手足无措地噎不出来话,微微笑道:“没有赶你走,自然是接受。”
不是在做梦。
花不语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他不用再装作不经意地偷看,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细细描摹这张做梦也不敢梦到的脸,坠进那双夜一般的眸子里,把按进心底的情愫如数倾倒。
他眼神炽热,像闪着光,燃着温柔的火,想要将人包裹。
“师尊……”他小心地,极轻地托起季沧笙的手,不似平日里的微凉,暖和又柔软,“承蒙偏爱,不胜欢喜。”
清瘦的手缓缓回握,季沧笙的目光在他双眼间流转,如承诺一般回道:“会的。”
花不语往前走近一步,眉眼弯弯,压低了声音无比郑重:“师尊,我心悦你。”
面前的人从耳尖到面颊都染上了极浅的红色,垂着眼睫用手推了推他:“方才不是已经说了。”
“嗯。”花不语微微低下头,凑近人耳边,张口想说什么,愣了愣,轻轻嗤笑了声,连日的压抑全部不见踪影,满心的愉悦,平时背的那些诗书杂文一句也想不出来,光是靠近些就傻乐了。
他心里明了,知道所谓偏爱都是奢求,但即便如此,哪怕多那么一点,特别的,占据小小一块地方也好。
往日里不善与人亲近,如此暧昧的距离让季沧笙有些想逃,却又怕这下意识的动作把人给伤着了,抬起的手找不着落处,最后扶在人腰上,银纹香囊敲在玉牌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一响动像是提醒了什么,把花不语快要飘远的心绪给拉了回来。他看着眼前日日思慕的人平日里的冷清都淡了下去,耳尖飘着微红,眉眼顺顺,心中痒得不行,却是……又不敢亲近了。
他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因为知道季沧笙并无此意,但既然给了机会,就要好好把握,循序渐进,别急吼吼地把人吓跑才是。
现在想来,当初师尊得知了师叔的心意,便连发簪都收了起来,再没用过。相较之下却是要接受自己,心里就欣喜得紧,眉眼都染上笑意,他后退一些拉开令人舒适的距离,正巧对上了双抬起来的眼睛,咯噔一下,胸口又痒起来。
季沧笙微微移开视线:“今日你先回去吧。”
“是。”花不语不动声色地往窗外瞥了眼,告退了。
食盈兽蹿到窗台上,扑蹬着短短的腿儿跳进屋子里,张口闭口,跳上桌子,像老大叔似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就答应了?”它也不知道自己在愁什么,“这对你们都不好。”
“我知道。”季沧笙倒了两杯茶,“但卯安那卦象,我若是拒绝,不就正应了。未来之事难言,缘分未尽,终是要答应的,早晚而已,又何必拉扯,来去折磨。”
“那也不代表你拒绝之后他不会死心啊,爱而不得不也是……”食盈兽说到一半,似乎怎么绕也绕不过那卦象,季沧笙是天命之人,虽无可算,却能改命,倒也不失一种办法。
“唉——”
季沧笙听这一声叹息,好笑道:“你又叹什么。”
“可怜!”
“没那么难,我也并不是真的那么薄情,他很优秀,不难喜欢。”
“可你也清楚,天下最难的,就是人心,喜欢更是玄之又玄的,自古至今都研究不出缘由,哪是你想就能做到的。”食盈兽满脸惆怅,伸出指甲戳了瓣橘子吃,“嗯!甜!你还有闲情剥橘子?”
“他剥的。”
食盈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