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很静。没有湖水拂过湖岸的沙沙声,没有夜鸟晚归的挣翅声,只有一轮冷月在斑驳的夜色中撒下半明半暗的霜色。
一楼天井旁,厢房木门发出嘎吱嘎吱声缓缓打开了,不疾不徐,却仿似炸雷划破了诡秘的寂静。
可是,没有人醒。所有人都在深深地沉睡。
一双布鞋缓慢踱步而出,穿过驿站老旧的楼梯,停在二楼厢房门口,站立片刻,似在分辨内室是否有声,而后伸手缓缓推开了门。
上元县孙县令搂着妾室入睡。随从冒失的敲门和催促打断了他的美梦正酣。
扶着头昏昏沉沉正待发怒就被那句“南湖驿站的人死光了“吓得魂魄归位。
待领着衙役们浩浩荡荡赶到南湖驿站时,那里已被附近农户们团团围住。众人议论纷纷。
有胆大的伸着脖子往大门里张望,胆小的在人群后偶尔瞥视两眼。
早先进去探看的几个胆大农夫出来后被围着七嘴八舌的问话:“二狗子,里面真的都死没了?”
“是啊是啊,陈三,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吗?”
二狗子此时手里还握着防身的锄头,脸色发白,害怕而僵硬地点了点头:“都死光了。”
他们几个是最早发现异样的。清晨经过驿站门口时发现大门洞开,有几行血脚印从驿站内延伸出来。
得到肯定回复,四周一片哗然,嗡嗡声四起。
孙县令来不及理会,忙令衙役们挡住大门驱散村民。带着衙役们匆匆入了驿站。
众人心中惴惴。衙役们匆匆送来搜来的两张染血火票和数张邮符。火票上持有者名姓已被血浸润,看不清了。
杀人者的手法十分干净利落,满驿站几十口人几乎都是一刀毙命。
只除了二楼厢房内卧榻上的女人。肚腹剖开,似是被人挖走了什么东西一般。内脏流出,满床鲜红。
孙县令看见后急忙走出厢房门口,扶着随从一阵干呕。
两匹马在一望无际的稻田旁疾驰而过,风猎猎吹起马上二人的斗篷,在摇摆的稻浪上投下飘忽的黑影。
骑马飞驰中的白袍男子感觉胸前布兜里的东西缓缓涌动了一下,饶是他平时大胆也被吓得一抖,嘴里哇哇大喊:“李善,它又动了!”
着黑衣的李善蹙眉,没有停下:“周奇,别喊!”还嫌不够乱吗!
得益于常年在军中征战,经常受伤,使用草乌散较多,在那群人还未灭口到他二人厢房时提前苏醒,察觉不对,他们立马飞身穿窗而出,隐于暗处。不然此刻怕也是横尸二人组了。
然直到现在也未弄清昨晚在井水里下药,暗杀和被暗杀的那些人都是谁。
因着要事在身,二人不便惊动旁人,本欲离开。思前想后还是在那群人离开后返回查看,最后捡了周奇怀里的“东西”。
周奇现只觉浑身鸡皮疙瘩,嫌弃地扯着胸前的布兜似乎要离它远些。
奈何马上颠簸,布兜几乎立马就又贴回了他的胸口。
此时布兜又抖动一下,周奇吓得一把扯下,反手就要甩出去。
李善眼疾手快,纵马上前,接过布兜。
有一片红光从散开的缝隙中露出。
李善小心翼翼将布兜裹好,挂在胸前,蹙眉道:“前方村舍,我们先去寻些牛乳。”
村舍西边山脚下,李婶提着木桶出门倒泔水,见两匹大马飞驰而过,驻足观望片刻。那马儿可真俊啊。也比县里世家族女们的牛车快多了。
李善忽而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奔回了刚路过的妇人跟前,激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李婶慌忙丢下木桶,后退两步用手遮住了胸前兜布里被声音惊动得似要哭泣的婴儿。警惕地看着二人。
周奇策马赶来,看了看李善,又看了看妇人。了悟,是了,有人的,就不需要牛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