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安倒是没有料到张溪会因为她和她那几句怨愤的话,就疑心上了明缃,而且还去张池那里暗示警戒了一番。
说起来,前世她和张溪倒也算不得是知交密友,不过是在郑氏趾高气昂地为难她的时候,恰在一旁的张溪不畏权势地替她说过两回公道话罢了。
黄宜安很清楚,她心里之所以亲近张溪,不仅是因为张溪为她说过话,也不仅是因为英国公府一门忠烈、舍身卫国,更重要的是张溪那无畏的勇气、恣意的风姿,让她钦佩,也让她向往。
她在张溪的身上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同时也深深地明白,那个喜怒鲜活的小姑娘,早已经被她彻底地埋葬在这宫墙里……
……
既英国公府的迎春会后,为天子立后而筹办的诗会、茶会、花会……一场接着一场。
衣香鬓影、环佩叮咚,燕语莺声、翠柳袅娜,一派欢腾盛世景象。
然而这一切,都跟黄宜安无关。
她正安心舒适地窝在家里,享受家人的关怀与照顾,快活幸福得像个真正的十三岁的小姑娘。
前世为了赌那一口气,待伤势稍稍痊愈之后,这样的宴会她可没少参加。想到那个倔强到傻缺的自己,黄宜安就忍不住叹息。
是爹爹做的饭菜不够香吗?是娘亲狂风暴雨般的关爱不够浓烈吗?是小弟呆萌可爱的小圆脸捏起来不够有手感吗?
为什么非要为难自己,去趟那皇宫浑水呢?
于是乎,黄宜安就这么优哉游哉地养了一个多月的病。
等她下床预备为崭新的人生奋斗时,春风似剪的二月已经悄然将逝。
这日,黄伟下衙归家,见一双儿女正在院子里的碧梧树下削竹篾做纸鸢,便上前笑道:“来,给爹爹看看,你们做的是什么?”
黄宜安笑着起身接了上去,甜甜道:“爹爹回来啦!”
黄伟笑呵呵地抬手摸了摸她的丫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过去:“呶,义祥斋的口酥果子。”
黄宜安笑眯眯地接过来,脆声道:“谢谢爹爹!”
她昨日不过随口说了句想吃义祥斋的口酥果子,没想到父亲就记在了心里,今日就给买回来了。
记得刚入宫的时候,她处处小心、时时在意,有次陪李太后用膳,她眼馋桌子那头的白玉糕,却又不敢吩咐宫人……等回了中宫,却发现一碟子晶莹香甜的白玉糕已经摆上了小几,宫女说是皇帝特地吩咐御膳房给她新做的……
“爹爹快看!老鹰!老鹰!姐姐做的!”一旁的黄栋见父亲问起,连忙献宝似的捧着纸鸢蒙面,高举欢声道。
黄宜安陡然从回忆中惊醒,低头轻叹一声。
四十二年,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皇帝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重生之后,即使她刻意遗忘,有关皇帝的点滴还是会不经意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黄伟没有察觉女儿的异样,接过苍鹰蒙面,讶然道:“喜姐儿还会做这个?”
黄宜安收敛思绪,心想,困居中宫四十二年,为了让日子过得有滋味些,她什么没有学过?什么没有学精?若不是碍于皇后的身份,就连杂耍她都能跟宫人学会喽!
面上却赧然笑道:“我就是照着图样胡乱做的,做的不好,爹爹可不要笑我。”
黄伟展开细看,不住笑赞道:“好好好!我看可比五丈风铺子里卖的纸鸢还要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