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这一烧,就是两天两夜。
在发烧的时候,她愣是一直死死拽着顾婆子的手和那布艺口袋没放。
顾婆子实在忍受不了袋子里那些东西的恶臭味,又掰不开她的手,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忍着臭味将口袋里的东西先弄出来,让梅氏端着盆拿到正屋那片土里埋了。
这样一来,那味道好歹弱了不少,不再那么熏人。
灌了几回药后,顾乔的体温降了不少,但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梦里依旧喊着“奶奶”。
顾婆子见她这样子,愈发笃定顾乔是被魇着了。
“要不这样,你端一碗米去请你四姑奶奶过来?我总觉得巧儿这情况不对。”顾婆子忧心忡忡。
梅氏略微犹豫。
“快去啊,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了!”顾婆子急道,眼泪又流了下来。
梅氏只能应好,急匆匆地去了。
一炷香后,梅氏果然带回来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头发半黑半白,像是打乱的麻线,又像是盘踞的毒蛇,凌乱地盘成一团束在脑后。
一张脸上皱纹密布,像是洪水冲刷过后的沟壑,尤其是那八字形的法令纹,非常的深,随着她说话将脸颊上的肉往外挤去,愈发显得那鼻头尖细,嘴巴凹陷。
这四姑奶奶是顾盛出了五服的姑母,终生未嫁,整天神神道道,村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治丧祭祀,都爱请她主事。
顾婆子一家以前是富户,能请得起大夫,又因为顾熹明理识字,自诩读书人,所以不太愿与这姑奶奶往来。
这一次请她过来,可见顾婆子是真的吓坏了。
这四姑奶奶一来,立即要了香纸,把纸在顾乔床前点燃后,口中念念有词,又点了香,然后捧着那一把香绕着顾乔的床扫了一遍,又屋前屋后地走了一圈,分别在屋子门口和屋子四个角落以及顾乔床前各插了三炷香。
随着香柱袅袅升腾起烟雾,她开始手舞足蹈,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咳咳。”梅氏体弱,被烟雾熏得直咳嗽。
那老太婆乍然掀开眼皮,露出了一条缝,冷冷地朝梅氏扫了一眼。
梅氏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瞬间心神动乱,再看过去,那老太婆早已闭上了眼继续念叨。
烟雾缭绕中,梅氏甚至有些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可她却再也不敢咳嗽了,只紧紧地捂着嘴巴,守着顾乔。
“咳咳!”这一次,却是顾乔被呛醒了过来。
“巧儿!”顾婆子惊喜交加,不禁喊道。
“巧儿醒了!”梅氏也扑了过去,为人母亲,她又怎会不担心自己女儿,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
顾乔虚弱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梅姑和顾婆子守在自己面前,紧接着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调整了视线和焦距,随即陡然触到一双诡异的倒三角眼。
“啊!”她吓了一跳,身子顿时一缩,手上拽着的布袋掉进了正下方的木盆里,另一只手则抓紧了顾婆子。
“这就是命数,这就是运道。”一道沙哑如老风箱拉响似的声音从老太婆的口中吐出。
她那双倒三角眼半阖着,头随着开口说话晃动,继续道:“躲,你是躲不过的。”
顾乔就算烧得再迷糊,这下也被吓醒了。
莫名地,她总觉得这老太婆似乎看穿了她的来历。
陡然间,老太婆突然朝她伸手过来。
顾乔想躲,身上却无半分力气。
老太婆将手覆在了她脑门上,依旧是那一句,“躲,你是躲不掉的。”
就好像在嘲笑她此刻躲不掉被她触摸的行为一般,这话,立即多了几分一语双关的味道。
顾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