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蓝雀下午就回来了,吃过下午的点心,周寻喊住孔蓝雀,说一起出去走走。
走走?孔蓝雀打趣周寻,大侦探不查案了?有闲情去走走?
不要讽刺我了。周寻耳根发烫,摊摊双手,逛逛吧,听说你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
算你找对人了。孔蓝雀打了个响指。
孔蓝雀带着周寻往田野另一边的小山走去,要爬山的,你行吧。
笑话。周寻终于放松了些,但他仍不太敢直视孔蓝雀带笑的眼睛,那双眼睛会让他思维短路,说话结巴。
周寻谈起孔世娟,问那个他问过孔世娟的问题。
我们不一样。孔蓝雀想也没想就说。她说她不可能跟孔世娟一起去旅游,她们一个东一个西,如果跟孔世娟一起出去,她会因为无趣而闷坏而抑郁。她说得很夸张,边说边笑,但很快严肃起来。
我的旅游比普通旅游者更深刻,我在享受美享受远方享受生活。孔蓝雀望着田野的远方,说,但这些对世娟一点意义也没有,她在逃,只想从原来的生活里逃开一会,也在找,可一点目的也没有——天,我怎么说成这样,又文艺又理论,跟你才会这么说的。
周寻让孔蓝雀再说具体一点,他没想到孔蓝雀看起来满不在乎,心却很细,对孔世娟这样了解。他想,她理解的孔世娟很不一样,对孔家其它肯定也有不一样的看法。如果她肯对他谈谈孔世娟,就有机会让她谈谈孔家其它人。
孔蓝雀却什么也不说了,指着远方的田野,说小时候农忙时多么好玩,到处是忙着收成的人,田野里充满割稻子沙沙声,打谷子的噼啪声,人与人的吆喝招呼声,风吹稻叶的啦啦声,还有小孩子在田埂奔跑打闹的声音。她躲在孔腾躲堆的草垛的影子里,玩田里的泥巴,吃冯梅芳给她带的花生瓜子。
爬上那座小山时,孔蓝雀讲起童年怎么在这里找野果,烤蕃薯,和恳放牛的孩子让她骑牛。她顾自讲着,语调欢快,神色飞扬,脚步一弹一弹地,手里晃着一枝长长的草,周寻猜想当年未长大的孔蓝雀就是这样神彩飞扬,无忧无虑,他再不好意思问别的。
爬过那座小山,看到那个湖时,孔蓝雀安静了。小湖在两座小山之间,被两座小山染绿了,绿得给人时光静止的错觉。孔蓝雀脚步放慢,引周寻从一条小路走下去,在湖边坐下。孔蓝雀说她稍稍长大后,隔一段时间就要到这湖边坐一坐,有时想东想西的,有时就是发呆,什么也不想。
周寻谈起孔蓝雀现在状态——旅行、写书、当流浪歌手、收山货卖山货等——问她还会持续多久。
什么持续不持续。孔蓝雀说,我一直是这样的。
周寻问孔蓝雀是不是还没有安排好生活。
这就是我的生活。孔蓝雀说。
我说的是……
你说的是像别人那样的生活。孔蓝雀极快地接过周寻的话,我知道,在你们看来,要像别人一样,规规矩矩过的日子才叫日子,要顺着不知什么人定下的轨迹走才叫生活。
我想说的是,你确定要一直这样吗?周寻说,这是你认定的生活方式了?现在这个时代,可能性太多了,选择也多,我不认为哪种就是日子,哪种就算正常生活。
我不想太多。孔蓝雀只说了这一句,再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