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伸手将遮挡住眼睛的帽檐向上抬了抬,看起来他还是很守时的,不知道靠在这路牌边睡了多久。
“啊没有,只是今天的业务有繁多,德德拉诺先生是吗?”列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德拉诺问候道。
可不是嘛,如果盗墓也能算作业务的一种,那确实是有够繁忙的。
德拉诺在心中调侃道,他才发现列格自从回到城镇不久后竟然已经脱去了之前满是灰尘的皮大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还算体面的精致短袍,整个衣着打扮加上头上那顶棕色的毡帽看起来就像个发育不良的蘑菇。
或许这身行头在斯诺威文明中算是商人的传统装束,之前在沙漠中遇到的奸商也穿着类似的服装。德拉诺感到有些好笑,几个小时前还对着自己吆五喝六的土匪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彬彬有礼的绅士,看来自己有些小瞧金钱的力量了。
列格挥手示意着工人推开大门,转身朝德拉诺说道:“之前纯粹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为那时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您现在是几年来参观酒厂的唯一一位客人,闲话不多说,请跟我来。”
德拉诺有些不习惯列格身上发生的变化,那些客套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乌鸦模仿夜莺唱歌一般别扭,但自己正好需要个机会向对方询问关于斯诺威国所发生的一切,于是干脆迈开步子跟上列格走进了酿酒厂。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想象中堆积成山的酒桶,而是一间巨大的待客厅,看得出来在战乱发生之前这里曾经有多么辉煌。从城镇中望见的木质建筑原来还只是酒厂的冰山一角,想不到朗姆酒的产业竟然在斯诺威国有着如此之高的地位。
待客厅大概有二百平米大小,无数根七八米长的木柱支撑起四棱锥型的天花板,地板上的灰尘留下了装饰品摆放的痕迹,与大门直对着的是一片横立在眼前的木质围栏,看起来是专门为参观人员定制的。
从围栏的扶手边向下望去是无数巨大的金属机械,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应该是酿酒所需要用到的蒸馏机。
“像这样大小的酒厂原来在南方还有四五个,但很可惜,这些只是属于过去的东西。”
列格端起烟斗深吸了一口,随后扶在木栏边上对着眼前落满灰尘的机器吐出了几个烟圈。
“烈水镇完全是靠这些酒厂发展起来的,甚至连它的名字灼烈之水都能使人想象到朗姆酒浓烈的口感。这是我的家族产业,从祖父那一辈开始就跟斯诺威王室进行着酒水交易。但等到经营酒厂的重任到我的手里,酒厂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你想问什么原因?战争,还是战争。
“我们这些住在边界的土包子永远也不知道南方那边发生了什么,王室只是通知境内所有地区暂时停止发放货币,但征税呢?照样进行!父亲在世的时候还安慰我说战争等一段时间就会过去,结果到现在已经等了快十年了,斯诺威的士兵一次性收取了二十年的税收,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列格说完叹了口气,伸出手捏散了那完美的烟圈。
“但还好烈水镇的面积比较大,像我们居住在附近村落的人们才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资金短缺,我们只能像原始人一样打猎维生,这十年里家族就剩下我们夫妻二人还有那个呆头呆脑的侄子了,你之前所看到的一切也不过是生活所迫。”
德拉诺对于列格的解释不以为然,他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复杂的情况,总之在这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他只想趁着这次机会多了解些斯诺威国内部的情况。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躲在石棺中的人们,便试探性地向列格问道:
“如果说王室成员也因为这次战乱而变得落魄,你们会出手相助吗?”
列格对于德拉诺的所说的假设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将烟斗反过来在扶手边叩了叩,伸出右脚将散落在地上的烟灰抹净。
“恐怕不会,我的先生。被战争摧残的人们就是荒原中的野狼,只要发现任何带有皇族气味的人,烈水镇的人群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