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琅闻言也有些雀跃,可能是为了照顾他“病后”的身体,这几天的饭菜虽然精致却都十分清淡,极不符合他的重口味,难道是老沈氏觉得他恢复得可以了,要给他们换换口味?他怀抱这样的期待跟着老沈氏走进内院,恰逢裴珲从书房出来。
“二郎今日回来得晚了。”裴珲淡淡六说。
“去同窗家里玩了一会儿。”老沈氏替裴琅答道。
裴珲没再说什么,只让裴琅赶紧放下书箱吃饭,自己扶着老沈氏往正堂去了。
等裴琅净过手来到正堂,饭菜都已经摆好了。他坐下一看,发现菜色果然丰盛了许多。老沈氏给他盛了一碗鱼汤,说:“六郎快尝尝这个鱼头豆腐汤,你爱吃的。”
裴琅双手接过去,舀了一勺尝了尝。恩,味道是很好的,只是仍旧秉承了老沈氏一贯的做饭风格——少油少盐。他又尝了其它几样菜,韭菜鸡蛋、凉拌三丝、蒜苔腊肉...菜色虽多,却都是一样的清淡口味。
看来一直都是这个风格啊,裴琅有些惆怅,很快又释然。穿越三百年还能保持与前世相同的饭食水准,已是幸运至极了不是么?口味什么的哪有那么重要,清淡点还利于养生呢。裴琅觉得自己应该端正下心态,不能什么都跟前世相比,非要跟前世一样不可。他想通了这点,觉得胃口也好了起来。老沈氏见他们哥俩都吃得香甜,不禁喜上眉梢。
吃过饭,裴琅被裴珲喊进了书房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书房的窗子关着,一排排书架投下浓重的阴影,使整个房间更显得黯淡无光。裴珲站在书桌旁点亮了一只烛台,然后转过身对裴琅对裴琅说:“六郎走近些,站那么远作甚。”
还不是怕你打我么。裴琅默默吐槽了句,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到他跟前站定。
“六郎喜欢读书么?”裴珲问道。
“喜欢。”裴琅不假思索地说。
“那玩呢?”裴珲又问,“读书和玩,六郎更喜欢哪个?”
“读书。”裴琅又答。他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没有那么重的玩心。
“六郎为什么喜欢读书?”
不是喜欢,而是不得不啊。裴琅内心呼号着,面上却装作思索的样子说:“因为读书能...做官,光宗耀祖。”这也是大部分士子们的期盼了吧。
“六郎”裴珲用一种缓慢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聪慧,很多时候不像个孩子。既如此,有一点你一定要明白,你读书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你自己。”
裴琅当然明白,只是没想到裴珲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裴珲叹了口气,接着说:“六郎,你想想看,我大清一个秀才功名仅能免去家中两人的劳役,如今你还小,不用担这些,可十年之后呢?科举之路千难万难,我亦不能担保十年内必得高中,可我如今已经十六了,说不得过个几年便要成家生子,我这功名最多只能护你二十年不受劳役之苦,六郎,到时候...你却要如何是好?我知道这话听着寒心,可事实便是如此,我是你的兄长,虽说长兄如父,可毕竟不是父,所以我一定要令你明白这道理,即使你因此与我生分,也好过毫无压力不知进取。六郎,我今日借机同你说这些,便是笃信了你能听明白,你或许会怨我,觉得我不是个好兄长,但...”
“哥哥”裴琅打断了他的话,他吸了吸鼻子,说,“哥哥,六郎明白,六郎不会怨哥哥的,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六郎都明白的。
他真心地感激裴珲,一个在礼教熏陶下长大的人,居然能为他说出这样的话,甚至不顾他会心生怨恨也要为他着想,亲生父亲也未必能做到的事,裴珲却做到了。裴琅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赶忙低下了头。
裴珲见他竟是真的懂得了,一时既欣慰又心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他把裴琅抱上椅子,甚是怜爱地摩挲着他的脑袋。
兄弟二人又在书房探讨了半日的学问,说是探讨,其实就是裴琅问,裴珲答,得知庄先生只让背书不予讲解后,裴珲便把自己总结的启蒙书籍的释义都给了裴琅,让他自己看着学。
“哥哥,庄先生为什么要这么教?根本不合理嘛”裴琅愤愤地问道,“所有先生都这么教么?”
“是所有的私塾先生都这么教”裴珲笑着说,“他们这么教,是因为太过明白科举的艰难,平常人家出身的孩子难得名师指导,若非本身绝顶聪慧,是万没有中试可能的。用这法子去芜存菁,学得会的自然是好苗子,至于开始就学不会的,也能让他们家里人死了这心,不至于日后背负屡试不中的重担。此法有利有弊,也就寻常人家经济受限方才如此,像那些世家大族家中便供着名师的,哪会管子弟资质如何,还不是跟着一路念下去么!”
裴琅了然地点点头,再次感受到了封建社会犹如天堑般的教育鸿沟。他又跟裴珲说了会儿话,才在老沈氏的提醒下回到自己房内睡觉去了。
他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一会儿梦到自己没考上秀才服苦役去了,一会儿又梦到黄正泽在欺负贺双卿。等等,双卿...贺双卿!裴琅猛地惊醒,他想起来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