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刻。
“禹常皓!”禹常皓已经准备躺下了,可是院子外突然响起呼喊声。
沐昕芸在院墙外,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她正欲再次呼喊,院门忽地裂开了一条缝隙。她便垂下手,静静地站在原地。
禹常皓走向她,晚风从女孩背后袭来,吹她的裙摆,送来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晚风同样吹拂着她的长发,发丝轻舞。斑驳的月色倾泄下来,那轮躺卧的弦月如同她发梢上的白玉簪子。
夜幕沉沦,星辰闪烁,月光似乎是因为眼前的女孩才降临世间。
沐昕芸看不清禹常皓的脸色,她便迎上去,紧绷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男孩的脸色看起来还算红润,似乎没有受到较大的伤害,她晚些时候也打听到,最后只执行了三鞭。
可是三鞭,也是不容小觑。
她手里提着油纸包,另一只手递出一个小瓷瓶,注视禹常皓的眼眸。
“对不起。”
禹常皓突然将食指竖在嘴唇上,接过她手中的瓷瓶塞进了怀里。
两人并肩朝码头的方向走去,沐昕芸神情柔婉地打量着禹常皓的侧脸,月光下的少年目视前方,眼角下弯,脸庞刀削般轮廓分明,他的背影挺拔,步子迈得很大,大到沐昕芸几乎跟不上。
他的头发来不及整理,随意用布条收拢在脑后。由于时常日晒雨淋,他的肤色黝黑青润,上衣下的肌肉也初具模型。
沐昕芸情不自禁抬手朝他的脸庞拂去。
“其实你不必道歉的。”禹常皓突然停下,沐昕芸慌忙抽回手,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码头。一路无话,不知不觉都走了那么远的路。
两人在码头延伸出的木板桥尽头坐下,一齐凝视波光粼闪的海面。
禹常皓看得出神,又想起了星辰瓶,又想起了那只名为鯥遗的近海之主。
“你什么时候去海王学宫做事的?”沐昕芸偏过头。
“也就是前两日的事情,我去码头上工迟了些,便被人顶替了。然后在布告牌见到海王学宫招杂事,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去尝试一下,没想到被卫伍见到,他便让斐主事招了我。”禹常皓在木板桥上拾起一颗极小的沙砾,抛向海面,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他想,自己就是那颗石子,投进千岛这片世界,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影响,想到儿时许下的宏愿,他不禁在心底耻笑自己。
“那个摊主也真是过分,不就迟了一些么?”沐昕芸为禹常皓愤愤不平,“可你倒也是,明知道这是卫伍设下的陷阱却还要踏进去。”
“海王学宫的薪酬每日五十枚铜贝,是码头的两倍有多了。”
“你缺钱倒是和我说呀,何必承受小人的算计。”可是前半句话刚出口,沐昕芸就后悔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知道禹常皓是极为自尊之人,自己刚才的语气显然已经触犯了男孩的骨气。
她忽然打住,四周再度寒了一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事的,我也没你想的那么高洁。”禹常皓想到自己拿了学宫三十个银贝的补偿,如果是有气节的人,想必会将它奋力掷在地上,然后踩踏而过吧。
沐昕芸赧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