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池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高举着手臂忘记放下,木讷地看着池中。
那一枪的威势,只要不是死人,都能感受得到!
看台的向若风猛地弹起来,腥甜的血急涌了喉咙。散宜闳的攻击通过鮯蠵传至他身,令他受到了反噬。
他融进鮯蠵体内的血子都被震散开来,这么一瞬间,他失去了对鮯蠵的感应。
他看到池中那个满身威严的男人,抽出长枪后两手握着,缓缓拉开。
男人悬浮在水中,像是有东西在托举着他,他弯起身子,以躯干作弓把,两臂作弓弦,浑身张满开来。
鮯蠵方才被他震得舌头瘫烂,可此刻却对他没有丝毫敌意,它就那么痴呆地匍匐在水面,额尖的眼瞳对着散宜闳。
若是散宜闳再刺出一枪,贯穿它的脑髓,它便要死绝了。
那人使用的力量已经超脱了普通人。
向若风按捺下对散宜闳身份的震惊和好奇,他涨红了脸,却硬是将那口逆血吞了下去。
他努力摒弃外界所有嘈杂声,集中精神,在白茫茫的识海里调动那些四处逸散的血点。
那是他喂进鮯蠵体内的血子。
他做到了!
和那个男人交手帮助他突破了意识的隔阂,在那一瞬间,他跨入了无音境。
血子缓慢凝聚成一头鮯蠵的模样,向若风等不及那虚影完全凝实,就构想着它甩动脖颈的动作。
他本就受了伤,聚血起来已经很是吃力,此刻又在血子未曾凝聚之前冥控,方才咽下去的逆血又涌了来。
可他不得不这样做,那个男人动了!
散宜闳看着温顺的鮯蠵,他许多年未曾动用过这股力量,冥控不了多久,他必须在对方祭师聚血的间隙里,击杀祭兽。
枪锋再次从他掌心里划过,浓郁的鲜血挂满了枪刃。
“北冥之,云霄之巅。
亢龙无悔,傲贯海天!”
心里默念着,散宜闳刺出了这义无反顾的一枪。
犹有一条乘云升高的龙,它升到了最高亢、最极端的地方,四顾茫然,既无再进的位置,又不能下降,所以它反而有了忧郁悔闷。
可它以大逍遥,大孤傲破开了悔闷。
它再没了顾忌,乾坤之大,无所畏惧!
这是“三龙势”中最强的攻击,是散宜闳的极限了。
可他还是迟了。
在他以身为弓射出长枪那一刻,鮯蠵脸的温顺变得狰狞起来,它猛地甩动脑袋,轰击在枪杆,将散宜闳还未成型的攻势击碎了去。
可“亢龙傲”的些许威势依旧透过枪锋与祭兽脑袋接触的地方传了出去。
向若风的血子再次被震散,他再也憋不住,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纪沧海,海王学宫的宫主等人瞧见这一幕,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想要去搀扶向若风,可银冠祭师抬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他索性张嘴将逆血吐了出来,这样做反倒为他聚血助了一把力。
那股滞塞感消失了,他顺着一闪而逝的畅快感凝聚血子,重新得到了对近海之主的冥控。
他冥控着鮯蠵进入了狂暴状态。
他作为祭师,是不允许随意出手的,可如今已不再是寻常情况,池中出现了冥控,更是出现了比祭师还要凤毛麟角的祭战。
向若风之所以要祭兽发狂而不让它被散宜闳击杀,那是因为他想起了寇无始讲过的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悬案。
二十年前,有一个天赋与他一般无二的祭师,杀了师尊后潜逃。
海神陵派出大量人手,搜捕了五年,却一无所获。
后来海神陵内有消息流出,那人是祭战,一时间整个祭师阶级一片哗然。
祭师和祭战本是同宗同源,可祭师侧重冥控海兽,而祭战则侧重战斗,他们的血,能赋予他们的攻击惊天的威势。
祭师和祭战自古以来就站在了对立面,祭战能冥控海兽变得温顺,更有甚者,能与海兽成为伙伴。
而祭师战斗,往往都是靠着操控暴怒的海兽。
若是海兽温顺了下来,或者说成了祭战的伙伴,他们还如何施展手段。
他们的血可不像祭战那样能增强攻击。
可以说,祭战的能力天生克制祭师,而祭师不允许任何会动摇他们地位的人出现。
正因如此,在祭师数量优胜的千岛,祭战没有立锥之地。
散宜闳没想到对方如此强大,他这些年虽然缺乏老师的指导,可他凭借逃亡前学过的知识,也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估摸着,自己已经隐约拥有了接近金冠的实力了。可对方依旧压下了他的血子,重新掌控了鮯蠵。
他不禁抬头朝坐席首层看去,那一席白色的身影如此显眼,他看不清对方的相貌,无法得知那人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