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心字香(1 / 2)殊方首页

“如此张扬,不像是你的风格。”

男人方才回身掩阁门,一道婉转轻柔的嗓音便幽幽地响了起来。

他转过身,苦笑了下,“谁让我没有衣服,这大冷天的只能穿陛下赐予的衣物呢。”

进入阁楼之后,男人脸终于有了肃穆之外的第二种神色。

“都统大人又会说笑了。”女人的嗓音变得像是山涧的流水般,清脆空灵,十分美妙。

楼阁四周纱幔低垂,营造出一片朦朦胧胧的气氛。

墙壁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制的仕女图帐幔,绣工精巧至极,室顶用青色的毛毡隔了起来,令屋内比铜炉附近更显温暖。

嗓音是从纱帘后传来的。

中年男人掀开挂着数枚香囊的纱帘,嗅着淡淡的幽香进了后堂。

后堂的摆设显得简朴古典了许多,正东方放置着一张花梨大案,案垒着数张名帖,一方玄青宝砚,墨玉般润滑的笔海,其内名毫如林。

大案的东墙当中挂着一副碧游子的《烟雨江南图》,画侧有词云:乍入金秋,娟娟年岁流冰桂。瓊樽常对,沆瀣当年味。犹记三都,洛纸凭谁贵。小窗闭,试拈心字,煙渺江南意。

看那墨迹和画作线条,是碧游子真迹无疑。

东北角摆放着一张蓝漆的书柜,柜分两厢,正中央悬着一尊青铜罄,旁侧挂着击打的小锤。

凄红的残阳从墨黑的雕木花窗透进来,零碎地散落在一张古朴的素白长琴。

长琴之后,一个身披蓝色翠烟衫的女子席地而跪。

一对睡凤眼波光粼闪,曲眉丰颊,唇如丹朱。灵蛇髻以一顶精巧的鎏银花钿盘定,其后斜插一根镂空碧簪。

水木清华,婉兮清扬。

正是这风雅涧的金花魁幕席筠。

见到男人掀开纱帐进了内阁后,她并未起身迎接,将皓腕悬置在那张素白的七弦琴,蔻丹甲随意撩拨了一下,一道低沉的琴声便荡了出来。

她对发出的音调不甚满意,眉头微蹩,又去调长琴末端的旋钮。

被称作都统的男人褪了足靴,跪坐在金花魁下首的一张酒案后,酒案一角放置着一尊小巧的两耳掌香炉,里面的香饼已经燃尽了。

“风还是那么寒啊。”男人感受到面颊的寒风,忽然冷不丁嘟哝了一句。

幕席筠闻言,便起了身,要将身后的木窗给掩。

“不必关窗。”男人急忙道,风虽寒,但却是十分醒神的。

金花魁的动作一滞,随即又回过身来,缓步朝男人走去。

她在这清寒的天气里,竟然赤着双足,每走一步,都要露出白皙水嫩的小腿,脚腕的银铃也随着她的步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在酒案旁停了下来,替男人斟了一杯晨焰酒。随后将两耳掌香炉中的香灰抹平,从木匣子里取了一饼新的心字香,替换了香炉中已经燃尽了的那枚。

袅袅的香纂升了起来,素馨茉莉的清香笼罩在酒案这方寸之地,便稍稍抵消了窗外时而侵袭进来的风寒。

“香饼所剩无几了。”幕席筠盯着歪扭的青烟,自顾轻声道。

心字香的制作殊为不易,好的沉香更是重金难求,这盛产剑戈的铸剑城,又无人会制。因此,整座城池的心字香大都仰仗青雍国的输入。

听了金花魁这话,男人浅浅一笑,忽然探手从怀里掏了一叠黄纸包出来,轻轻放置在酒案中央。

“青雍给陛下的寿礼,陛下赏了我十块。”

幕席筠愣了一瞬,随即一把将那包黄纸夺了过来,小心地捧在鼻下用力嗅了嗅,脸顿时绽放出了浓浓的喜色。

“多少年的?”

男人看着金花魁陶醉的神情和翕动的鼻翼,心情舒适。

“百年。”他轻声道。

幕席筠的神情猛地一凝,随即喜色愈浓,眼角笑得向翘起。

《骖鸾录》曰:碧游子游历青丘,为雍门国主之貌所醉,故作心字香献之。所谓心字香者,以素馨茉莉半开者著净器中,以沉香薄劈层层相间,密封之,日一易,不待花蔫,花过香成。以香末萦篆成心字,故曰心字香。

制作所用的沉香,十年期是最起码的要求,市面流通的几乎都是此种,属于下品。她先前点燃的那饼,也属下品之列。

而百年沉香所作的心字香,是为品。

幕席筠听闻,品之,还有一种千年沉香所作的极品,当然,并没有人见过实物。

碧游子当年向雍门国主求爱不得,可雍门国主却是颇为喜爱地收下了他的心字香。

而碧游子,则是失意地继续南游,渡芜江的时候作了一首《梦江南?昏鸦尽》——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