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不是因为北凉郡而得名,是北凉郡因为此山而得名。
先有此山,再有北凉郡。
北凉山顶有人结庐而居,王城的人说那是隐居的神仙,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版本,很离奇的都有。
山顶人却道自己只是那不得意的剑仙。
剑仙米户正在院子外的菜圃锄着地,拿起锄头的剑仙还是剑仙,只是比拿剑的时候心安。
在此隐居,求的就是心安。
既求心安,自是因为心不安。
心若安了,何需求。
剑光至。
徐千年站在了米户身边,态度恭敬。
米户道:“那把剑被李北玄炼化了?”
徐千年道:“师父神算,但那可是半仙灵剑啊,真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
他相信师父。
师父说他与那把剑无缘,所以他没有亲自去八方山庄。
但他确实不甘心,所以派了单闽去,按理说以单闽之能完全能杀了李北玄和段八方将剑带回,然而结果是李北玄炼化了那把剑,单闽死了。
当真天意难违?
他还是不甘心,所以他还是要尽尽力。
他是王爷,但也是剑仙。
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求命。
一般修士都敢逆天,堂堂剑仙为何就不敢?
徐千年抬手,搁在一旁的锄头飞入他的手中。他一边跟米户一样锄地一边说道:“我刚刚派人去杀李北玄的父母。”
米户轻轻叹息。
他跟徐千年说过,真龙已出江州,希望徐千年不要去招惹江州。本是出自于身为师父的好意提醒,然而现在的结果是徐千年与江州成了死敌。如无意外,那条真龙就是李北玄。
龙之逆鳞,逆者难顺啊!
“我才是真龙。”
徐千年突然停下,盯着米户,声音骤沉道:“一山难容二虎,一江难容双龙。师父既说我身有龙气,可登龙位,李北玄就不该存在。”
锄头放下,徐千年化为剑光离开。
米户看着那道在夜空中远掠的剑光,目光复杂,喃喃道:“李北玄炼化了那把剑就让你这么忌惮了么?你内心已经接受李北玄是真龙,逼我出手屠龙啊……我的好徒弟啊,尚差三年,你为何就不肯再等等?”
米户轻轻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弯下腰继续锄地。
他锄着地,一锄接一锄,地面上渐渐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图案,似圆非圆,似阳非阳,似阴非阴,出自阴阳,别于阴阳。昨晚他也算过一卦,吉中有凶,凶中有吉,吉凶难明,似是绝地,又仿佛有通天之路。
真有通天的可能?
“还是一样……师父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因为出身阴阳家,虽成为了剑仙却还是少了剑仙的逆天之锐。”
“算出十三年内若出剑,将有大劫,我若不出剑,此生无虞。但这十三年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天牢,我不出剑便是无逆天之锐,无逆天之锐的剑仙便是那世上最平庸的剑仙。”
“只是我若出剑,我有很大可能遭劫……出剑便遭劫,不出剑便无锐……继续在此隐居当那安稳求生无逆天之锐的剑仙,还是放手一搏向天问剑,逆天杀出一条更光明的剑仙大道?”
米户眼神渐渐森冷。
选择扶龙,实则就是不甘心现状,不甘心在阴阳家中只当那地位低下的小执事。身为阴阳家为数不多的剑仙,地位不该止步于此的。
“既择此龙,便屠那龙又如何?米户啊米户,隐了十年当潜修,余下三年是为天,就逆一次天又如何?师父,你说的对,我缺的就是剑仙的逆天之锐,但以后不会如此了!”
米户一锄重重落地,图案变化,化为了一把利剑。
剑起,直冲云霄,有逆天之姿。
……
牢房内,顾元仍然自斟自饮着,目光一直盯着牢门看,仿佛能将门看出一朵花来。
徐千年看似试探,实则肯定,竟然知道他是大武遗臣,只是不知道徐千年还知道多少。
“还真是有点低估了这个年轻的王爷啊,南楚竟出了这等人物,是南楚之幸还是祸?”
顾元酒越喝越多,越喝越醇,最后轻轻地吟唱起来。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北凉王府,深院。
唐清婉独坐窗前,看着繁星。
繁星闪闪,看着欢乐,然而在她眼中,如鬼,如妖,如魔。
心有妖神鬼怪,看什么都是妖神鬼怪。
她怨,她恨。
那个高高在上身穿蟒袍的男人虽然让她住进了深院,被外人视为他的小妾,然而从未用正眼看过她,更不可能沾过她。那天进了王府,他见到徐勇的第一句话问的是顾倾城,那天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徐千年,李北玄,顾倾城,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跪在我的面前以我苍天在上!”
……
江洲县城,李家。
大深夜了,新来不久的老门房李水仍坐在门口,抬头看着星月,手掌一握,一道鬼影被握在手中,不管鬼影如何哀嚎,五指一紧便将鬼影抓碎。
他既守了这门,所有妖魔鬼怪皆不得入内,否则算他对不起那位赤脚上仙。
他不敢对不起啊!
孙子李隐无聊地蹲在门口看着那朵刚开的小黄花,心里在想,大冷天的怎么就能开花?
……
八方山庄。
圆月仍在,神女仍舞,大家仍看。
李月心看着,李北玄也看着。
“此景为何会在此?”
李北玄渐渐恍惚,心神飘荡,飘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