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风和吴学兵两个人穿着军用黄大衣和发黑的黄色翻毛头皮鞋,以邋遢的造型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走向百货公司。他们从街上走过,冬天的风吹拂蓬乱的头发,一开始宋秋风有些羞涩,走出半条街他学吴学兵一样潇洒的摆手,昂首阔步。县城大街上同样穿军大衣的人走不出他们的步伐和威风,没有他们脸黑。街上人们惊奇的看着他们,特别是女人们被他们潇洒的步伐吸引了,发出尖声怪笑。百货公司门口站着一群女士,宋秋风和吴学兵刚走到门口,便在人群中听到有人喊宋秋风的名字。宋秋风停下脚步侧头看,是王明月。他没想到自己这样的造型还能被王明月认出,王明月走到面前笑他说你咋成这样了?宋秋风说好看吗?帅吧?王明月说帅成狗了。宋秋风说等我换身行头整理好了去看你。王明月说好。
宋秋风和吴学兵走进百货公司成了商场里的一道风景线,在众人眼里他们像是乞丐,是原始森林来的。除了油黑的军大衣能看出中国元素,唯一能辨认的只有他们张嘴说的中国话。脸蛋白里透着粉气的售货员满脸嫌弃的捂着鼻子说你们走错地方了。吴学兵脱下军大衣露出黄肌肤的胳膊说我小学毕业认识字,棉衣、棉裤、内衣、鞋,全套找齐。售货员说不能试穿。吴学兵说不是穿,号码合适直接包好。他们脖子上挂着皮鞋,肩上背着包裹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拿着钞票豪气的付款,售货员脸上瞬间堆满诧的笑容。他们昂首挺胸走出百货公司,不削一切的阔步走在马路上,走向县城宾馆的洗浴中心。接待的大叔是个哑巴,在宋秋风和吴学兵脱下衣服之后,笑的嘴不合拢。宋秋风和吴学兵看自己看对方,两个人傻傻的笑,整个人除了脸、脖子和手,其他地方都是白的,但是那个特殊地方是自然的黑,黑的俗气。泡在浴池温暖的水里两个人傻子似的叫喊这是热水。宋秋风清楚的记得,到省队报道去支援的两个月里只洗过两次脸。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每个人都一样,白天晚上都在车上,睡觉在路上,醒来时候用手搓搓脸继续出发。他看着一天天变黑的自己,起初焦虑,之后引以为豪。没有黝黑的肤色,怎么有岁月的痕迹。
宋秋风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重新审视自己,欣赏自己,那日积月累的黑色素并没有完全留在自己脸上,洗澡沐浴后的他脸上还是泛出了原本的黄色,透着红。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有得意说丑了。
宋秋风用自己挣的第一份工资给王明月买了衣服,王明月心里装满了温暖。在阳光温暖的窗户下,王明月轻轻闭上了眼睛,宋秋风允住王明月的嘴唇,王明月推开宋秋风说小心怀孕。宋秋风嘲笑说你真傻,接吻怎么会怀孕,怀孕是要干那事。王明月说什么事?宋秋风用手比划着说是人传宗接待的唯一途径。王明月羞涩的红了脸说你怎么知道的,学坏了。宋秋风说我师傅讲的。王明月说现在不能,等结婚后。宋秋风叹气说还得多少年啊!
院子里门房大爷喊王明月父亲的名字,王明月打开门接过大爷手里的报纸。宋秋风是在王明月家里第一次在报纸上真正看到改革开放,他把改革和革命混为一潭,在读了报纸后才分清楚。宋秋风问王明月改革开放是好事还是坏事?王明月说我哪里懂得国家政治的事,要想知道等我爸回来问。宋秋风说等你爸见了我还不得审问你。王明月说那不正好让我爸审查你。宋秋风说算了还早,我还是先走,不想见你爸。王明月失魂的笑说牛屁罐子。
宋秋风在百货公司买了新产的碧螺春去找张主任,张主任打开闻了又闻,脸上泛着满意的笑容,他说小宋你这是有事?宋秋风珊然笑说主任你知道改革和革命有什么区别吗?张主任说关心政治啊年轻人,革命是政治斗争,我们国家已经完成了,改革是发展经济为主,改变以前的发展政策和模式,探索和创建新的经济体系,首先在广东成立经济特区和世界接轨,让国外的人来开公司或开工厂发展经济。宋秋风问那是谁赚谁的钱?张主任说互相赚钱,经济特区是国家对外成立的发展平台和窗口,各取所需共同赚钱。宋秋风说您给我好好讲讲。张主任说我能讲多少,我也没时间,报纸上有给你自己回去慢慢看,我也给你讲不透。宋秋风从张主任办公室抱着厚厚一摞人民日报和党报,心里的渴望和火热一样多。离他最近的是即将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