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敌军数倍于安阳城守军，即使加上赶来的援军，也不足以一战论定局吧。”

东隅有些迟疑，城中守军不过万余，数场大战下来只余不到六千老弱残兵，而敌军却仍有三万精兵，饱食好睡，整装待发。

付云清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信装入信封中，递给东隅。“喏，天亮后连带师父的令牌一起，把它交给安阳王府门前的侍卫，若是你被当做细作抓了起来，想必一人逃出来也并非难事，至于我，十分看好你。”

“师姐！你可真狠心。”东隅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可以想见他明日独闯王府，失手被擒后斩于东市身首异处的惨状。

不由得长叹一声：“我命休矣。”之后把信揣进怀里放好，带着视死如归的觉悟走到外间和衣而眠，不过大概，今晚他是睡不安生了。

清晨，天刚才微微亮，付云清便摇醒了榻上睡得正香的东隅，简单洗漱后，东隅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一步三回头，付云清则好整以暇的倚在门框边向他挥手。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几个起落后不见东隅踪影，付云清方才对着身后说道“师兄，我们这样坑骗东隅，他知晓后怕是会心灰意冷了。”

一眉目俊朗身姿修长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面含笑意的回应道“东隅不知他自己身份，安阳王又岂会不知，看到这令牌和信中内容，这位王爷想必会好好待东隅的。”

“昔日师父收东隅为徒时，我本以为他确如表面所示不过是一谢家不得宠的庶子，怎知师父前几日来信竟言明他实为大楚皇子。若大凉下定决心扣押东隅为质，我们良心何安？”

付云清不禁露出一抹忧容，东隅一向性情纯良，如今却要被卷入世事斗争，这么多年师父连她也瞒着不曾告诉自己东隅的真实身份，如今她有心告知东隅真相让他自己选择，却也知自己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罢了，他自己也早晚会面对，现下这般做法，至少可暂时保全性命。

“世人各有活法，你我能做的，不过是予他风雨之中，一袭避雨之地。倒是你，云清，这乱世纷扰争权夺利，倘若付家有朝一日荣宠不再，你又该何去何从？”

男子望入付云清的眼底，眸中满含怜惜。“我亦不想管这人间闲是非，怎奈何是非总相随？”

付云清抖了抖衣袖上沾染的雾水，放眼看去，整座安阳城静谧得有些可怕，百年老城似一头匍匐于暗中的上古巨兽，正呲着沾满战争血肉的獠牙以待下次盛宴。

这个时代，风云际会权谋悍然，不知有几人可青史留名？又有多少随尘埃湮灭？

她转身面对男子，心中转了几转，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打算开口，“长风，百里家为了不引起各国觊觎，世代皆不参与俗世争斗，可我若说想你护我周全，你待如何？”

百里长风闻言，心中猛的一跳，眼中似有风云骤起，温润的眸子如沾染了水墨，此刻氤氲难辩。

付云清等待片刻不闻声响，移开了视线，不禁低头暗嘲，这世间本是弱肉强食，我却天真的想要背靠大树乘凉，果然是万分愚蠢。

百里长风静默片刻，扳正了付云清的双肩，脸上的神情肃然，背负于身后的手掌紧握成拳继而又慢慢松开，停顿半晌，他郑重如宣言般一字一言的道出了九字“我在一日，事必在你前。”

付云清脑海中只觉有洪钟狠狠炸响，震得她呆楞当场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伸手将门边的纸伞拿在了手里，百里长风晒然一笑，自然而然的接过伞为她撑开，两人的视线正好交汇于一处。

付云清突然觉得，前路尽管艰辛，但如果有他陪着一起走，好像也不是没有希望。

“我记住了。”付云清同样郑重的回道。雨开始越下越大，连成一条密密匝匝接天的水线倾倒而下，两人的身影相携渐行渐远，直到背影也在天地中模糊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