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锋研究过儿子头上的伤势,其中左侧颅骨的三个伤痕里,有一个与其他两个不太一致。
手铐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凸起,呈镜面对称,根据伤口可以看出来,七个伤口中有六个都是右手抓着铐链打出来的。
当时把两个犯人铐在铁栅栏上的时候,荣武铐的是左手,而叶玮铐的是右手。
现在荣武已经跑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叶玮曾经打开过手铐,儿子死得不明不白,郑锋即使心中再恨也无能为力。
他以为这是他的报应,一直是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折磨别人,老天爷竟然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让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接连失去亲人,难道该受到惩罚的是自己吗?
自从儿子死后,郑锋早早办了病退,在东隅市警界跟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知道,即使吃斋念佛,日夜祷告妻子孩子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所以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报仇。
两年前的一天,也是儿子的忌日,郑锋去一家儿子生前很喜欢的甜品店买他最爱吃的巧克力,想要烧纸钱的时候顺便也烧给他,之后自己驱车来到烈士墓园,那个儿子走后自己一直很忌讳的地方。
但是就是那一天,在埋葬儿子的地方,郑锋看见了惊喜。
自从荣武越狱之后,他就成了级通缉犯,到处都贴了他的通缉海报,但是两年时间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郑锋进了墓园,从入口处到儿子的目的只有不到四五米的距离,他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身子,有些肥胖的身躯背对着自己跪在儿子墓前。通过警察的直觉,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正是荣武。
几乎没有反应的,他几步上前把荣武按倒在地,荣武看见抓住自己的人是郑锋,也就放弃了挣扎。
自从病退之后,郑锋不能随身带着手铐和枪,他就一直在口袋里装着自锁式尼龙扎带,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把荣武在原地捆住了之后,郑锋拨打了报警电话。
说实在的,两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大家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且不说郑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就荣武,除了体态还和之前差不多,其他的地方真的是大变了样。
之前在监狱他剃的光头,而此时他的头发散乱结成缕,层次不齐,最长的地方已经及肩,也长出了不少白头发。他只有三十岁出头,但是看精神面貌就像个花甲老人。
看见荣武,郑锋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有太多的情绪想爆发,恨不得冲上去抹了他的脖子再自杀。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可以,长久的沉默后他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郑海阳,是你杀的吗?”
郑海阳就是小郑队长,他曾经是郑锋的骄傲,是他的全部希望,如今却成了一抷黄土,埋在与自己相隔不到一尺的地下。
“是我杀的。”荣武双眼无神,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墓碑上的字,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毫无生气:“我跑够了,早就想自首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我自首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知道我该去哪,但是也不敢回去。”
“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海阳的?”
郑锋的声音轻轻的,像催眠一样,他莫名觉得,只要自己不吓到荣武,他就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荣武说的磕磕巴巴:“当时下好大的雨……他抓住我……我就想要是被抓回去会被立即处死……就拼命推他……就挣扎,然后我就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我也不知道手铐怎么就打到他的头了……他好像就使不上劲了,我就推开他一直跑一直跑……”
荣武说话时眼神处于游离的状态,一直看着左上角,郑锋知道他没有说谎,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所以你只打了他一下是吗?那你是亲眼看到他已经死了然后跑了吗?”郑锋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就打了一下……”荣武回忆起那天,整个人都在打哆嗦,说起话来喘着粗气,仿佛那天的事情就近在眼前:“我跑的时候他没死,他还在往前爬着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