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仿佛一点儿都没有被天上火辣的太阳所影响。做生意的照样做生意,出发上路的一刻都不停留地出发。
可这人要是吃饱了,总得要坐着歇会儿。吃得急了,撑住了,更是要躺下来先缓缓再说。
方朔与何颜就吃得很饱,所以在烈日下,他们两个靠着煮水楼二楼上的栏杆休息着。
方朔闭上了眼睛,应该是在那儿静思养神。何颜则是趴着,用脑袋轻敲着栏杆。
“黑店,黑店,黑店……”何颜一边儿敲,一边儿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
“行了,别再念经了。头都被你吵大了。”方朔受不了何颜不停地念叨。
“嘿,我就是气不过。给你吃的是猪肉,凭什么我吃的就是白鹿肉,花了我那么多的银子。说我是修道之人,那你不也是嘛。难道他看不出来?”何颜不平道。
方朔劝道:“我说你何大公子怎么就得这么斤斤计较呢。不就是多花了点儿银子嘛,至于吗?再说了,花的这些银子,不全都让你吃了吗?十六两,没半分钱花在我身上,我又没吃上白鹿肉。”
何颜被方朔劝得反倒来了劲,他直起身,指着方朔怪道:“还不都是你说的,修行之人不在乎什么金银俗物。是呀,一点儿都不在乎。可今天如果没有那包古彦的盘缠,咱们两个就成了吃霸王餐的修道之人了。我估计呀,放眼整个九州,恐怕也再难找出第三个吃白食的修士了。”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未料到这楼下边儿也闹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大着嗓门儿在底下喊:“你们这儿,谁是老板,识相的赶紧给我出来。”
吵闹之人声音大得惊人,方朔与何颜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注意。
互相看了一眼,二人都好奇地跑到楼下去瞧热闹。
走到楼下,于近处听之,更显宏亮,声若惊雷。
何颜惊得张大了嘴巴,碰了碰方朔的胳膊,夸赞道:“这兄弟,好大的嗓门儿。简直就是雷公爷在世啊。”
现在,楼里是乱作一团。食客们有的躲得老远,生怕惹到自己。有的食客赶紧结了账,从旁边儿溜出了煮水楼。有的就当是没听见,安坐着继续吃。还有的人,生怕错过了一场好戏,都聚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
方朔与何颜过不去,只能站在楼梯上远观。
在煮水楼门口生事的汉子,手里抱着一根混铁长棍,穿着青布的短袖直裰,内里搭了一件儿白麻汗衫。他的身材很是魁梧,双目有神,两臂有力,正大声和掌柜的吵着。
“你们这破店儿,卖得什么,能卖得那么贵。我也不过就在这儿点了五大碗牛肉面,居然要收我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我都够买一整条牛腿了。怎么着,拿我当生客宰吗?”青衣汉子大声嚷道。
楼里的掌柜耐着性子跟汉子讲解道:“五大碗牛肉面,就是要收十两的。这不是我们楼里第一次做生意了,都多少年了,价钱就没变过,真不是要多收您银子。”
青衣汉子哪里肯信,指着煮水楼大骂道:“我呸,谁管你这儿开店开了多少年。你就是开了一千年,一万年,那也都跟我没关系。甭跟我来这一套,五碗面,该多少钱,那就得多少钱。你一分不能少要,也一分不能多要。叫你们楼里的老板出来,你叫出来,我跟你们老板谈。”
这下,掌柜的慌了,连摆着手道:“好好好,只要别叫我们老板来,什么事都好说。那五碗面,您说值多少钱,您就给多少钱,就当是我给您赔不是了。这样行吗?”
“那也不行,什么叫我说给多少,那就给多少。洒家是那种死缠烂打下三滥的人吗?我告诉你,今儿个这事,咱们得好好论道论道,当着面儿说清楚了。千万别让人以为是我想占你们煮水楼的便宜。五大碗面,工钱有多少,面是多少钱,牛肉多少钱,还有什么葱姜酱醋盐,又要多少钱。咱得算清楚了,我不占你们煮水楼的便宜,你们煮水楼也别亏了自己。叫你们老板出来,我要跟你们老板说清楚。”青衣汉子耿直道。
“别别别,千万别叫我们老板。这位好汉,您就高抬贵手吧,算我求求您了,行吗?”掌柜的连忙摇着手苦劝道。
青衣汉子摆着手对掌柜的拒绝道:“不行,我一定要见见你们老板。赶紧叫你们老板出来。”
看着两人僵持不下,何颜对方朔问道:“老方,这兄弟的话,其实说得也挺在理的。我琢磨着,五碗面要价十两,是贵了不少啊。这掌柜的看来是不好解决了。事儿挺棘手的,你说煮水楼的老板会出来管吗?而且,我也在煮水楼吃了好几回了,好像从没见过煮水楼的老板,也从没听人说起过老板。我倒还真好奇了,不知这煮水楼的老板长什么模样。你说,会不会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方朔断定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谁见过呢?再说了,这煮水楼在整个九州开了那么多家,现在还指不定在那一州呢。哦,今天有人闹事,就正好碰上老板在这儿,你说说事情哪里会这么巧。”
话音刚落,楼上边儿,就有人喊了一声:“我就是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
只不过,这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头正吃着什么,要让人联想眼前情形,才明白说得是什么话。
“砰”的一声,那人从二楼栏杆处就跳了下来。
周围站着看热闹的人吃了一惊,都往后四散开来。
来人两手里各抓了一条羊腿,站稳身子,就左一口右一口地啃起来。
看着这人手抓羊腿的背影,何颜惊叫起来:“古彦!居然是他。我去,他居然就是煮水楼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