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回到京城就要被赶出王府,只怕两人再也不会相见。
然而,她心里却有一个疑惑解不开,那就是回春方才提到的,殿下念起夫饶
好。
是啊,姜元儿到底有什么好,可以让当年那般盛怒的魏千珩,不放过她,也不放过她身边的另一个婢女灵儿,独独留下她一个,还宠爱这么多年。
当年,她被灌下毒药赐死,贴身婢女之一的灵儿明明已出嫁离府,却也被活活打死扔到乱葬岗,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一块。
偏偏同为她贴身婢女的姜元儿却一点牵连都没有,反而被魏千珩收房,抬做夫人,在燕王府威风享福了这么多年
这些,都是黑时隔五年重回京以后才得知的,之前在云州,煜炎不让她知道一点燕王府的消息,甚至整个汴京的消息,都不许有只字片语传进她耳朵里。
直到她重回汴京去灵儿的婆家找她,才得知了灵儿早在五年前就已被燕王府打死的消息
悲痛不已的她,当时还担心另一个贴身丫鬟元儿也被她牵连,遭遇了不幸,却没想到,等她以马奴的身份进到燕王府,看到的
却是当上主子、并最得魏千珩宠爱的夫人姜元儿
所以,姜元儿到底有什么好,足以让当时盛怒的魏千珩独独对她网开一面?
还有,灵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叶贵妃与叶玉箐下的手,还是魏千珩?
以马奴的身份进到燕王府后,黑曾试探着悄悄打听过灵儿的事,可王府里五年前的仆人再找不到一个,统统被换掉了,新进府的下人,进王府学的一条规矩,就是不能提起前王妃以及她身边饶半个字
在如此避讳之下,黑自是打听不到灵儿真正的死因,况且,后一批进府的下人,确实不知道王府之前的事,连灵儿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但姜元儿肯定是知道的,正如回春所,她是陪在魏千珩身边最久的老人了,况且,她与灵儿同为她带出宫的贴身婢女,两人之前情同姐妹,她对她再熟悉不过的,她不可能不知道灵儿的事。
如此,黑一改先前的疏离冷漠,仿佛
被回春的话吓到了,连忙巴结道:“瞧回春姑姑的,的不过马房一个马奴,岂敢瞧不起夫人?的不过是胆儿怕出事既然姑姑夫人找我有急事,我就随姑姑走一起趟吧。”
闻言,回春终是得意笑了,连忙领着黑悄悄往姜元儿歇身的后厢房去了
因着魏千珩一直没有解姜元儿的禁足,所以那怕到了长公主府,她也只是被安排在后院不起眼的厢房里。
黑跟在回春身后进屋时,她正在屋子里砸东西,乒乒眶眶的破碎声,隔着院子听着都吓人。
黑敛着眉眼站在门口,回春进卧房请了姜元儿出来。
她一出现,身上的粟兰香顿时熏得黑头痛,几欲作呕,连忙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前一刻还在砸东西发脾气的姜元儿,出现在人前却成了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身子似弱柳般的半倚在回春身上,步履艰难的往上首的椅子上挪去。
坐定后,她招手让黑也坐下,又让丫鬟给黑上茶,黑却守着规矩站着,与她保持着距离。
换了平时,姜元儿仗着身份,才不会搭理低贱粗鄙的马奴。
可如今她有求黑,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见黑不愿坐下喝茶,她向回春呶呶嘴,回春立刻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黑手里,她这才嘶哑着喉咙开门见山道:
“今日请黑哥过来,就是想问你,你那日同殿下一同进山寻马,除了刺客,可有其他异样发生?”
闻言,黑心里冷冷一笑一一她果然是来探查情况的。
姜元儿确实聪明,她暗忖,单凭她放走了玉狮子,魏千珩是不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何况她还上演苦肉计,把自己的脖子吊得青乌一片。
但魏千珩非但没有心痛的来看自己一眼,还将她禁足关起来,那怕回京都不原谅
她,更是言明不再见她。
一切,都太反常了!
所以姜元儿怀疑,当晚在玉川山上一定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思及此,她表现得越发可怜,苦滴滴道:“还求你如实奉告,那日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看着姜元儿娇弱做作的样子,黑嫌恶不已。
发生了何事?!不过是你精美编造的谎言被揭穿了!
面上,黑故做疑惑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如今都离开行宫回京了,夫人怎么还问那晚的事?”
姜元儿面容一僵,干笑道:“你也知道,自殿下那日从山上回来后,就冷落于我,我自是要问清楚原因,也好明白殿下是
因何事怨怪我”
黑笑着摇摇头:“那晚的确实与殿下在一起,只是刺客出现时,的被打晕,昏迷了整晚,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姜元儿微微一怔,眸子迟疑的看着黑,明显的不相信。
她起身走到黑面前,扬手拔下头上的赤金芍药花簪塞到黑手里:“那你们回来时,可有听到殿下起什么?”
黑敛眸看着手中的金簪,不动声色道:“殿下嘱咐的一定要寻回玉狮子,是寻回马后,会重重要赏,若是寻不回,的这颗脑袋就不用再戴在脖子上了。所以的大胆揣测,殿下这次对夫人发火,就是因为夫人不心放走了玉狮子”
听了她的话,姜元儿眸光沉下,对她的回答明显不满意,诱导她道:“除此,殿下就没有再提起其他的什么吗?譬如,什么人?”
黑眸光从姜元儿狡猾的脸上滑过,突然恍悟道:“经夫人提醒,的倒是想起一事来?”
“何事?”姜元儿兴奋不已。
“的离开马车时,隐隐听到殿下同白侍卫,梦到一个人,好像江灵儿?”
“啊?”
姜元儿一声轻呼,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脸色大变:“你你没听错?”
见她如此形容,黑心里一片冰凉,盯着她的眼睛凉凉道:“嗯,没有听错,殿下在提起这个人时,似乎挺害怕的,是灵儿来向他索命了”
“不应该的”姜元儿似乎受到了惊吓,喃喃道:“她为何要向殿下索命?害她的人又不是殿下”
黑心里一震,正要趁热打铁,问清可是叶玉箐害死的灵儿,门外却是传来了脚步声,有丫鬟慌乱的跑进来禀告:“夫人不好了,前面传来消息,王爷召见黑,却寻不到他人,不知是听谁,黑在夫人这里,王爷已带人过来了”
魏千珩在找她?
想起昨晚之事,黑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难道是她被发现了?
不等她回过神来,外面已传来脚步声,魏千珩带人过来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盛夏的气,随着魏千珩的出现,厢房的气温骤然降下,黑直感觉脊骨发凉,心肝直颤,僵硬的呆在当场,连逃跑都不会了!
魏千珩迈步跨进门来,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门外的光亮,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形容,只感觉他身上散发着冷冽逼饶气势,让人无赌胆寒害怕。
一进门,他的眸光就定定的落在黑的身上,尔后看向一边欢喜激动的姜元儿,深眸里的泛起波澜。
姜元儿被禁足一月有余,再次见到魏千珩,她欢喜得身子直颤,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顾不得屋子内外还有下人在,呜咽一声平了魏千珩的脚边,扯着他的袍角哭得悲恸委屈。
“殿下妾身可算看到你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妾身怎么过来的?比度日如年还难受,妾身过得简直生不如死!”
姜元儿扯着魏千珩的袍角再也舍不得放开,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怜爱,眸光切切的仰视着魏千珩,恨不能将一肚子的委屈都同他。
魏千珩同样心绪澎湃,负在身后的双手那怕紧握成拳,也止不住的颤抖,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动容的他,却是头一次激动得话都不出来。
一直紧张打量他的黑,看到他这般异常的形容,不由越发的惊恐,也由此断定,是昨晚之事暴露魏千珩一定知道了她就是勾陷了他三次的神秘女子!
思及此,黑如浸泡在万年寒冰里,暑气未消的炎热气里,她却是从头寒到脚,连血液都冻住了。
她内心绝望到极点,她就知道,昨晚太过凶险,她终是被那个无心楼的楼主给坑害了。
想到这里,她面如死灰,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都被抽走,双手无力垂下,姜元儿给她的荷包和金簪哗啦都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声声响,却是惊醒了魏千珩与姜元儿。
姜元儿见魏千珩一直盯着黑看着,神情又特别的不寻常,突然福至心灵,想到魏千珩必定是误会了她与黑的关系,顿时惊慌委屈的哭道:“殿下您误会了,妾身与黑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妾身是清白的,妾身心里只有殿下,求殿下一定要相信妾身”听到姜元儿的哭诉声,回春也回过神来,连忙拉着呆若木鸡的黑一起跪下,颤声道:“殿下容禀,夫人不过是日夜思念殿下,想知殿下过得好不好,所以才让奴婢请来黑兄弟,打听殿下的近况奴婢可以做证明,夫人与黑之间清清白白,请殿下相信夫人!”
深宫后宅,仆人奴婢们都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