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光这才细细打量了两个女儿的装扮,只见魏倾金钗玉饰一头便戴了四五支,耳边垂着的是上好的琉璃坠,项上的珍珠链颗颗饱满圆润,粉色纱衣罩着白色广袖留仙裙,任谁看也是个大家嫡女的装扮,而反观魏央,一支成色一般的玉钗几乎只起到了稳固发髻的作用,耳际的银绞丝坠子上的粉晶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项上连个链子也没有,一件碧绿色的马面裙一看便不是时下晋阳流行的样子。
魏府的嫡女,何时落魄至此,而他一个当家人,竟一无所知,百年之后,自己要如何和九泉之下的锦绣交待!
赵秀见魏成光面色不爽,忙讪讪笑着道:“东西送与夏姨娘了,自然是任凭处置,只是央儿今日怎么打扮得如此素净,前几日置的窄袖流仙裙呢?”
贱蹄子,明明知道要来给老爷请安还打扮成这样,这不是成心陷害自己么,明明前几天刚给她置办了一套窄袖流仙裙!只是老爷平日里总是懒得看魏央,怎么今日对她如此上心,定是夏菡那贱人说了什么!
魏央抿紧了唇角,怯懦道:“来见父亲本该穿好一些,只是只是央儿想着父亲是一家人,不会在意这些虚的,且央儿的窄袖流仙裙昨日弄脏了,正想着洗完收起来等着下次出门穿这才还望父亲姨娘莫要见怪。”
赵秀,你的确是给我制了新衣打了首饰,一件新衣一件首饰,比不上你女儿的一丁一点,你女儿占了我的位分,前世我不在乎,不代表我这一世还不在乎,拿了我魏央的东西,我折了你们的手也要拿回来!
魏成光怒极,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就是你给我管的后院?我魏府二小姐还需要把裙子收起来等着出门穿?我看你这掌家之位也可以让贤了!好好管管你的女儿是正经,别越过了自己的身份去!”
魏倾一早上被魏成光骂了好几次,从前都是父母手心宝的她哪里忍受的住,含着泪委屈地指着魏央道:“父亲怎么只知道骂我和娘,娘也不是没给魏央制新衣衫,是她自己不穿!”
“她要是有好几套会不像你这样换着穿?魏央?那是你妹妹!娘?是谁把你教的这样没有规矩,你娘只有故去的苏锦绣,赵秀怎么当得起你一声娘!”魏成光怒极,一时间口不择言,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依着规矩魏倾虽然是赵秀亲生,却也的确只能称她一声“姨娘”,只是这些年来赵秀执掌后院,慢慢把自己当成一家主母看待,魏成光也是懒得管,只不闹出大乱子也就由着他们去了,只是今日刚纳入府的佳人在场,便出了这起子乌烟瘴气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不恼火。
不过让魏央惊讶的是,魏成光心里,竟也还想着苏锦绣,那个曾为了他抛弃整个苏府的女人,他对不起她魏央垂下眼睑,眸子里尽是不甘,若魏成光多护着苏锦绣几分,想来今时今日里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赵秀了,而她魏央,又何至于被庶出的姐姐踩在脚底,失了后位和夫君,到头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一时间众人无言,魏成光气得手指发抖说不话来,夏菡执起一杯茶,慢慢给魏成光顺着气,“赵姨娘兴许只是一时疏忽了,老爷不必如此生气,妾身那里还有几支成色不错的钗子,若二小姐不嫌弃,便赠予二小姐了。”
魏央倒是没想到夏菡如此聪明,而且也愿意帮着她,有几分惊讶地望向夏菡,见她仍旧温婉地笑着,仿佛刚才所说皆是她心中所想,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她爱魏成光,怕家宅不宁。
“央儿先在此谢过,只是央儿怎么能要姨娘的体己,是姨娘折煞央儿了。”虽是心下疑惑,魏央还是依礼道了谢。
被佳人的葱尖玉指抚摸一番魏成光的火也消了大半,余怒未消地说了句:“回头给二小姐制几条时下流行的裙子,再去凤凰居打五套头面,好歹也是我魏府嫡女,这样子像什么!”
“老爷教训的是,妾身省得了。”赵秀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能将魏央拆骨入腹,却还是只能垂首道。
“罢了,我也累了,都散了吧,今日张氏和魏岚也没来请安,想来是张氏身子又不好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你也去库里拿些药材送去。”魏成光揉着额角,连看赵秀一眼都不曾,只是懒懒地说道。
“妾身省得。”赵秀应下便携着魏倾福身退下,魏央也没有久坐,同魏成光和夏菡一起去看了看张姨娘,寒暄了几句便告了退带着春晓回了住处。
七月流火,正是天气顶闷热的时候,许是前世烈火焚身的滋味太过难熬,重生之后魏央便极是畏热,开着窗子也是一身的汗,左右睡不着,魏央索性就起身倒了一杯茶思索起白日的事情来。
前世自己被赵秀和魏倾制的死死的,听得她们的挑拨不与魏成光亲近,为人苛刻,脾气暴躁,府中上下都不喜欢自己,当时自己对夏菡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夏菡倒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自己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魏成光带回的一个受了一阵子的女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惹怒了魏成光,就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
自己今世重生,想要改变的东西太多太难,若是夏菡可堪为一个助力,自己也不介意同她合作,况且瞧着今日景象,夏菡也愿意帮衬自己一二,更重要的是,夏菡有这个能力。
魏央托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突然闻见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魏央警觉地直起身来,却被一个破窗而入的人捂住了口鼻。
冀镡?魏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前世的镇南世子,后来的镇南王爷,后来被冀璟忌惮,早早就暗害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冀镡见是魏央也是惊讶,并未看出魏央眼神中的熟络,气息不稳地低声道:“在下被人追杀,还望魏小姐一救。”
本来只是慌不择路,却未成想遇见这个小丫头,不知为什么,冀镡总觉得,她会帮这个忙。
果不其然,魏央点点头,冀镡便松开手,想要往衣橱里去,却被魏央一把抓住,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冀镡焦急而疑惑地看着魏央,魏央来不及解释,拉开下风向的窗子,冀镡立即心神领会,双手扒住窗台吊在窗外,顺便计算着这二楼的高度,若是自己不用轻功摔下去以何姿势受伤最轻。
魏央将窗子掩上,脚步声已到门外,只听得一个粗重的男声敲了敲门道:“不知屋内的小姐,可见到了一个刺客?”
“不曾,”魏央的声音里含了几丝惊慌,“你们是做什么的?”
“在下公务在身,还请小姐速速穿戴好,让在下进去一查。”那男人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仍旧在门外道。
“我已经歇下了,你们是哪家的侍卫如此不懂规矩,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一大家女子的闺房怎么由得你们随便进!”魏央一边说着,一边摸索起自己的衣衫。
“还望姑娘体恤一二,在下一会儿便会进去搜查。”
魏央穿好衣衫,“腾”地一声打开了门,拂袖道:“不知你们是哪家的侍卫,竟如此不知礼数,查刺客查到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闺房中来,查啊,你们不是要查!”
魏央气愤地走进屋中,“砰”地一声拉开衣橱的门,又将上的被子扫落在地,四下里踢了一番才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汗靠在窗台处吹风,仍旧气鼓鼓地道:“不知阁下还有什么地方要查?”
来者扫视一番,见的确是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才拱了手道:“是在下失礼,扰了小姐清梦,还望小姐见谅。”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