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达奚野面色不悦地看过来,我立马扔掉毛笔,站得端端正正,一手竖起三指,对天立誓,“我敢对天发誓,我这次是真的抄的很用心了,不信,您可以问小梅。小梅,你说是不是?”
“啊?”小梅见我不断冲她眨眼示意,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答,后见我眼露威胁之色才结结巴巴道:“是是是,王爷,郡主这次写的很,很用心。”
“您听吧,我真的是尽力了,父亲,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双手合十,蹭到达奚野身边求道。
达奚野轻飘飘地看着我,“行了,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的臭名声整个鸢京都传遍了,如今又把教习嬷嬷气跑,以后怕是没有哪家公子敢娶你。”达奚野说罢,很是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声。
“我哪有您说的那样不堪。”我很不服气地嚷着,继而又做乖巧状,把达奚野扶坐到椅子上,懂事地给他倒上一杯茶,又转到他身后给他捶肩,“再说了,我才不要嫁人,我也永远陪在父亲的身边伺候您,孝敬您。”
达奚野的神情立刻缓和了许多,他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茶,道:“不嫁人便不嫁人吧。”
啥?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以前看电视不都是回一句“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这是亲生父亲吗?我一时脑子短路,愣在那里,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了。
达奚野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很是无奈地摇摇头,“你母亲去的时候你也才刚过周……”
达奚野突然顿住,如潭水般幽深的眸子看着我,更确切地说是透过我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到最后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我被吓到了,疑惑的眼神投向小梅,她向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过了半晌,达奚野站起来,交代小梅伺候我休息,又命令我明天开始禁足在家,我立刻反抗,“父亲,什么惩罚都可以,就这个不行。您知道,草原儿女要是被禁足在家,那不相当于雄鹰被生生这段了双翼嘛!”
达奚野没有再说话,大步流星便离开了,我心里一时捉摸不透他是什么个意思,是可以出门还是可以出门呢?我问小梅,小梅笑道:“可以出门啦!”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问。
这回换小梅疑惑了,“郡主忘记了?以前只要您提到草原,王爷就没有不应允的。”
这样啊!看来达奚野也只是表面的平静,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向往着他的王国吧。
后来小梅又跟我说,达奚野跟我的母亲很相爱,他们的爱情故事曾经如歌一般在草原传唱。这任新夫人当初进门是被皇上硬塞过来的,据说达奚野居然在成婚当天喝得酩酊大醉,便没有与新夫人圆房。这其实是变着法地拒绝这门婚事,也是投诚后唯一一件忤逆皇上的事。
“那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很好奇,他们那么相爱,达奚野当初应该非常痛苦吧。
小梅奇怪地问我:“郡主,您今天是怎么了?这些事您不是早就知道么?”
“我就想从你这里确认一下嘛,总感觉跟做梦似的。”我继续忽悠。
小梅好像从来不对我的话生疑,也许是这个年代下人们都没有对主子的话有疑问的权力,又或许是她的智商不大高,反正她接下来就跟我详细地讲了当年母亲是如何不甘做亡国公主而与敌军战斗到一兵一卒,最后跳下城墙身亡。故事讲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身临其境啊,真没想到我母亲竟是这样一个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啊,连我都要为之痴迷,更遑论达奚野了,也难怪他会对她念念不忘。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看我的眼神经常很奇怪,不似父亲看女儿,倒似男人看爱人。
我问小梅,“我是不是跟我母亲长的很像?”
小梅摇摇头,道:“奴婢没有见过前王妃,不过听达鲁管家说,郡主是和前王妃长得极像的。”
也是,小梅是汉人,达奚王族住进鸢京之后被宫里分配过来的,肯定也没见过我母亲,一切都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
不过,说起这个达鲁管家,倒是一个奇人。因平日里对我很好,犹如爷爷一般,所以我也与他很是亲近,看着一个干瘦老头,竟深藏厉害武功,平日谁也不大搭理,包括新王妃曾玲珑,就连达奚野也似乎敬他三分。听他自己说,他年轻时是草原第一勇士,一直供职于母亲帐前,也就是所谓的带刀侍卫,后来母亲嫁与达奚野,他便听从母亲的吩咐效力于达奚野帐下。现在很多从草原跟过来的旧人要么改名换姓,要么死的死,走的走,也就他一个对达奚家族不离不弃,甚至拒绝更换汉人姓名。一个下人而已,大瀛皇帝也不好管太宽,便也随他去了。
达奚野是不甘心的吧,甚至心里应该还是深藏着恨意的,只是为了保全达奚一族,他可以受辱投诚,便也可以隐忍一生,在很多人的眼里,他是懦夫,但在我看来,他才是最伟大的强者,他所遭受的痛苦和煎熬不是谁都可以明白的,至今为止,好像也只有达鲁那个老头,这或许就是他能够一直守护达奚野,守护达奚家族的信念吧。
我想我好像明白了之前达奚野为什么同意我不嫁人的原因了,我一个郡主,而且是降国郡主,肯定不能够嫁草原人,那么只能被大瀛皇帝指婚,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我的婚姻也是有某种政治目的的,达奚野怎么可能会忍受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仇人的政治牺牲品。我不禁开始担忧起来,这样相安无事、平和安详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在达奚野的忍耐中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