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奈心虚地看着狂笑的元永泽,感觉自己的反派人设被人抢了。
“切——,得了吧,中二青年特有的嘴硬。”
贫弱的吐槽引不起光头的激烈反应。
但他的确有很多的感慨想要找个人抒发。
所以吴奈虽然已经翻着白眼明确表示不乐意听对方抖私货,但在能力加持的学生手上,毫无清净可言。
“你知道吗?人的记忆真的是个可以扭曲的东西。记忆里的继父是那么的高大,残暴,而不可战胜。”
充满追忆的思绪,元永泽的表情愈发诡异了起来。
“可在那个女人的记忆里,那只是个略显跛脚的死瘸子罢了。”
“记忆的惯性真的很严重,刻意的言语诱导,一些负面情绪的佐料,都能积攒起仇恨的种子来。”
吴奈对学生报以沉默,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难断的家事。
元永泽十指交叉,不住揉搓着手指,最终紧紧攥成一团。
“她有苦衷,我能理解。所以借儿子的手,除掉甩不掉的累赘。”
“可是……可是……”
他双手攥成拳头狠狠砸在高架桥上。
轰咔——
人类建筑文明的产物就被活活打断了一半,半座断掉的建筑垃圾混着车辆,裹挟着太多的失望,沉入绝望的河中。
“她也不该!她也不该!她不该心怀鬼胎,拿我当泄愤的工具!”
谎话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了真。
明明是她诱导着不满十岁的孩子拿笔记录仇恨。
明明是她贪图人家的彩礼钱,却整天在家里吵架,还祸水东引到孩子身上。
明明是她把小刀塞到了孩子的手里。
明明是她,关上了男人最后一扇求助的门……
可为什么,
于心难安的时候,骂的是他?
让孩子相信,自己就是那么一个满腔戾气的反社会人格。
告诉他,你该文明点,不能和同学打架。
但在家里,却比谁都擅长刻薄地挖苦人。
哪怕在孩子临死前的一刻,都还是一颗死不悔改的心。
元永泽清晰地记得元芳芳那天在高架桥上最后一番话。
“我供你吃,供你穿,带你离开那破地方,想办法让你上正常的学校,给你报补习班。”
“我做这些,不求你以后大富大贵,就图你做个正常人。和学校同学相处不好。我就带你去培训班的夏令营。”
“你回报我的是什么?又是一笔医药费的开支?你这个畜生,怎么到哪儿都打架?你捅死你爸还不够,干脆把我捅死算了!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扭曲到变形的浮肿的脸,是元芳芳狰狞的模样。
元永泽只觉得气血上涌,直接挤出了车子。落地的那一刹那脚都因为姿势不对反关节的崴了过去。
钻心的剧痛在这个时候是最好的鼓励,他拼命瘸着脚,背对着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自残式的前进着,逃离那些威胁。
直到他跳江,他都没说一句话,没回一下头。
也没等到哪怕是一句温和的话。
吴奈看着眼前这个不惜自残,也要把记忆里和元芳芳有关的内容抹去的孩子,连怜悯的情绪都生不起来。
强行改变自己世界的架构,不是说不可以,但代价就是永久性的失去了成长的契机。
灵体的世界,本来就是灵体刻骨铭心的记忆的凝聚。对他们来说,记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象征。
记忆的完整性是很重要的实力评估机制。
找回名字是起点,而一点点找回记忆则是灵体逐渐完整的路径。
而吴奈陪这个学生做的,便是在这个路径中,消除执念的过程。
太过偏执的灵体很难走出自己的世界,寸步难行。
本来了解前因后果,大家礼节性哭哭打打,终究是该生生死死,尘尘土土,各自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