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景姝又递到他唇畔,“再喝点,你烧得厉害。”
见阿水的薄唇有了几分血色,景姝方安心,又把捣好的草药备下,万分歉意地望着他,柔声道:“可能有些疼,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阿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见他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景姝反而心中酸涩得很,抿着唇,闷声道:“那我敷药了。”
阿水又点点头。等了半晌,见她颤抖着不敢动手,只好温柔地捋着她的后背,“别怕呀,不疼的。”
景姝没说话,最后还是拿起捣得细碎的药,轻轻敷在阿水豁开的伤口上。阿水的身子立刻绷紧了,冷汗从额角渗出来,他声音颤抖着,却仍安慰忐忑不安景姝道:“就一点点疼。”
“你就是傻。”景姝说着又要掉眼泪,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一点疼也是疼。”
见景姝又要哭,阿水忙拉拉她的袖角,小声道:“姝儿,头痛。”
“揉揉,”景姝抽抽鼻子,扶着他躺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明天就好了。”
夜色深了,两人匆匆吃了点干粮,便和衣守着篝火度过一夜。
景姝是被阵阵鸟鸣吵醒的,天光已然大亮,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缩在了阿水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风氅。
她登时心如擂鼓,抬头发现阿水还睡着,眼角上挑的弧度极是温和漂亮。
闭上眼的阿水,身上丝毫没有昨日提刀时的阴鸷和暴虐,只有一种纯粹的坦然和无辜。
她一时有些恍惚,昨日血刃刺客的剑士,和眼前这个沉静的年轻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阿水?
“……醒啦。”正出神,头顶忽然传来一把低沉的嗓子,听着比前日清明几分,“饿了吗?”
闻声,景姝立刻慌乱地抬头,便撞进阿水一双晨光荡漾的眸。
不过是一夜过去,他已经与昨夜的痴儿截然不同,眼依旧是亮的,却不再只是一潭静水,顾盼之间有了几分灵动。
触电似的从他怀里弹开,景姝的脸烧得通红:“你……还烧吗?”
阿水摇摇头。他撑着左臂起身,可怜巴巴道:“姝儿,头好痛。”
“可能是淤血在化开。”顾不得方才的尴尬,景姝忙去扶他,“在好转的。”
景姝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抑或坏事。
她突然很怕,怕自己留不住渐渐变化的阿水。虽然理智告诉她,自己与阿水原本的生活,本就不相交。
只是这些天相互扶持,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姝儿……?”
见景姝失神,阿水凑到她的面前,像往常那般蹲下来,从下往上望着她,睫羽忽闪着,极是无辜的样子,“姝儿?”
“啊,”景姝蓦地回过神,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再给你的伤口换一次药,我们便动身吧。”
她拿出昨晚特意留的半份草药,仍是轻轻地为他换药、包扎,却垂着头不肯看他。阿水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说什么,依旧乖乖地跟在景姝身后,陪她收拾行头,喂马备鞍。
一切收拾停当,两人站在马前相顾无言。
昨日两人并乘一骑实在是情急之举,今日如此光景,若还那么亲密无间,未免尴尬。
“……姝儿,”最后,还是阿水先开口,颇为无奈的语气,却也有几分纵容的意思,“要不,你骑马,我在后面追?”
“……惯会说嘴。”景姝害羞了,却又不敢与他对视,便率先踩着镫子上了马,将后半片马鞍空了出来,“愿意追,便追去。”
天高云淡,雨后一片晴空。
因着景姝说自己不会跑马,阿水到底是上了她的马。
他将景姝环抱在身前,一手持缰,一手虚扶在景姝的腰间,防止她平衡不稳掉下去。空山新雨后,潮湿的春风松香拂面,景姝却无暇细嗅空气中的松香。
她后背挺着,不肯往后倾,生怕跌进身后炽热的怀抱。先前总觉得阿水是痴儿,男女之防也会淡化些,可经过今早这一出,她却开始下意识地闪避与他的接触。
如此僵持着跑了一个时辰,前头忽而起了风沙,马儿受惊,倏忽加快了速度。景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摇摇晃晃将要坠马的时候,便撞入阿水的胸膛。
她下意识要躲,却被阿水搂着腰收进怀中。
“姝儿,”她听见阿水一声叹息,“我喜欢你,便是不论何时都喜欢你,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