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手重不重?外伤都能看见,他有没有受内伤?”阿斗轻轻扯了扯郭攸之的衣袖,“保辜期内,这家伙可千万别死了啊。”否则,说不定你要偿命的。
“主公,臣……”郭攸之纠结了很久,一句话都没敢说。阿斗也大概明白了,郭攸之当初被气得没有丝毫理智可言,自然也就记不得什么叫手下留情,没直接杀人都是因为甘霖和霍太公的部下拦人拦得快。一手扶额,阿斗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算了,事情做都做了,攸之,如果真的要委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若是那人当真在保辜期内死了,杀人之罪,臣绝不会给主公添麻烦。”郭攸之说话间就想行礼,被阿斗直接按住,“说什么给不给我添麻烦,方才发生的一切本地刺史可是亲眼所见,你以为咱们两个还扯得开?”
“主公……”郭攸之剑一放下就开始后悔了,其实原本应该还有很多办法能让那人伏诛,直接就在刺史面前大打出手也太莽撞了,可,对方言语不敬,辱及君父,郭攸之要还能忍得住才奇怪。
“你们……”大夫的医术倒是不错,用银针扎了两针之后,男子悠悠转醒,然后继续所有故事里恶霸的必要流程:“小子,你等着,今天爷爷我不让你给我跪下,我就不姓严!”
“你!”郭攸之虽然生气,但是,毕竟这次侮辱的是自己,比起主公来还不至于气到失去理智,再加上刺史就在身边,殷鉴不远,此刻总算是按捺住了没有动手,被阿斗一个眼神扫过来,更是连话都不敢说,干脆闭嘴了事。
然而,郭攸之对阿斗的恭顺被人误认为是怯懦,对方破口大骂,越来越猖狂,甚至连一边的甘霖和霍太公也都骂了进去,两人若不是存着考察此地县令的心思,甘霖早就先把这家伙关进监狱里再说了。
“你们快说,这是怎么回事?”不知等了多久,县令终于巡视回来,一看面前这架势,再怎么笨也都知道这几位是来告状的。换了衣服升堂问案。对方跪在台下,那副满身鲜血涕泪横流的模样,就算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也都让人难免生出怜悯之心,“县尊容禀,小子原本在集市摆摊,不想这几人一来,就对小人横加打骂,小人拼力抵抗,却落得如此下场,求县尊给小民还个公道啊!”
还可以这样的?对方话音一落,与其说是不安,倒不如说,阿斗是觉得诧异,他一直以为自己就已经够会颠倒黑白了来着。而县令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来人,将这几人拿下,给我押入大牢!”
“且慢!”阿斗眉心一皱,郭攸之自然也不可能让自家主公去肮脏污秽的大牢,至于甘霖和霍林,决定先在一边看会儿戏再说,郭攸之站直了身体,引手一揖,“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县令为何只问此人,而不听我等陈述案情?”
“无故殴人出血,必是奸滑之辈,你等诡言狡辩,何必再听!”县令话音一落,两边的衙役便压了上来,郭攸之眉心一皱,将阿斗护在身后,“谁敢!”
纵使郭攸之手无寸铁,但正颜厉色,浩气凛然,更兼神采英拔,岳峙渊渟,站在县衙之中,自有一番令人不敢仰视的威严。一时之间,衙役全都停住脚步,不敢无礼。
“敢问县尊,可知我等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持械斗殴?”大概稳住了形势,郭攸之也知道到了自己说话的时候了,总不能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主公处理,一双凤目直直的盯着高坐其上的县令,满含威慑之意。
“刁顽之民,肆意行凶,何需理由?”县令冷笑一声,看这架势,是一定要偏袒了,“严邢素来老实本分,人所共知,你等寻衅滋事,已是大罪,而且毫无悔过之心,理当严惩!”
“老实本分?”郭攸之忍不住一手扶额,行吧,自己总算知道了那家伙的名字,“严邢在集市之中横行不法,欺男霸女,县尊当真不知?”
“一派胡言!”严邢跪在堂下,看向郭攸之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县令再拍惊堂木,开口,“尔等不仅在闹事之中寻衅斗殴,还在此污蔑良民,罪加一等!给我拿下!”
“且慢!”郭攸之大概知道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但,无论如何也要把主公送出去,那边的刺史既然还在看戏,就不可能主动出手相助,那,就只剩下自己了,“子曰,听其言,观其行,不知县尊是如何断定,严邢素来是守法良民?县尊可曾查其行?还是当真只听信其言?”
“本县如何为官,还不用你一个草民来教训!”县令大概是怒极,“大堂之上,也敢大言不惭,丝毫不惧官威,说不定,你身上还背了别的官司吧?本县定会一一审个水落石出!”
“官威?”郭攸之轻轻握了握阿斗的手,让他安心,“为官之威何在?教化百姓,抚育黎民,为民父母,则民敬而畏之,遂有官威。今县尊徇私失察,为虎作伥,反诬良民,为非作歹,民何敬之有?又何威之有?”看县令怒极,郭攸之反倒暗自松了口气,最好县令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主公现在不过一个小孩子,说句实话,就算是不见了,怕是也没人会在意。看那个严邢也不至于死死抓着主公不放,而且毕竟斗殴之事与主公无关,主公应该也不至于一定要陪自己待在监狱,“敢问县尊,此贼平素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县尊当真不知?县尊食君之禄,却不分君之忧,如此混淆是非,可有愧意?”
“你……”县令气得拿起惊堂木的手都在颤抖,“给我拖下去,立刻处斩!”
郭攸之将阿斗推到甘霖身边,冷笑,“县尊今日若一定要惩治小民,且容小民问上一句,本朝自有保辜之制,依律,持械伤人保辜三十日,然后方能议定罪名,县尊今日就定了小民的罪状,不知,是否妥当?”
“二叔……”甘霖看戏看得相当起劲,阿斗急的扯了扯对方的衣服,我说舅舅,你身为刺史,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保辜?本官看,就不必了吧,血债累累之人,如何真心悔过?轻易放你出县衙,若你潜行逃跑,又让本县去何处拿人?”县令已经开始咬牙切齿,颇有些口不择言。
“好啊,就算县尊所说不错,”郭攸之一手扶额,“据本朝律法,斩杀囚犯需要层层上报,直至御笔朱批,只怕县尊没这个能力,直接斩首小民吧。”
“就凭你……”县令被气得全身颤抖,郭攸之倒是一脸坦然,阿斗若不是顾及到此刻身在公堂之上,怕是能直接揪着郭攸之让他闭嘴,此刻只能不停打扰还想看热闹的甘霖,县令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给我……来人!”
“今日,我倒是看了个热闹啊,”甘霖大概了解了,自己今天要是再不出手,怕是会在阿斗眼中留下不可逆转的坏印象,不管是于公于私,自己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县尊口口声声说演长横行不法,可是,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听演长说过当时的事情?就算对方是刁民,也总要容得下双方论辩才对吧,县尊为何不听听演长打人的原因?否则,这事情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县尊之明?县尊意下如何?”
“也罢,就听你说。”县令坐回原位,瞪了一眼坐在一边记录的文书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