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诸葛亮照例来给阿斗上课,还没进自家主公的院落,就被眼前柴门大开喧闹不已的纷乱景象吓了一跳。郭攸之怎么搞的,主公的院子跟个菜市场一样?还有书院里的其他人,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君前喧哗,罪责非轻啊。
“怎么样?”若说在新野这种小地方,他们最信谁的医术,那必然是剑魂山庄的那几人。至少,和外面那些赤脚大夫比起来,他们还认得清人体几个主要的的穴位,治病的时候,也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病人喝符水。
诸葛亮刚走到罕见的大开的门口,自己弟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位姑娘伤得不轻,而且中了奇毒,几乎是必死无疑。若要让她活命……”
“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人命关天,这会儿还是别卖关子了。”姜维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朱果。”藤宜亨抿唇,委婉地宣判了程悦的死刑,“可,那东西虽说传得沸沸扬扬,但到底存不存在,谁也说不清。”
“那是什么东西?”姜维不由皱眉。
诸葛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迈步跨进内室,站在阿斗的书房门口,扬声,“主公?”怎么听起来,主公房里又来了一个女人?
“先生请进。”阿斗的声音传出来,诸葛亮微微低了低头,走进内室。阿斗的床榻上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在她身边围坐的那群人,除了大夫之外,姜维,郭攸之,霍弋,霍夫人,霍太公,自家媳妇,还有自家主公,书院里的人倒是罕见的都凑齐了。
“这位姑娘是……”诸葛亮向阿斗行礼毕,微微皱了皱眉。
“这就是前一阵闯进来的那个姑娘,为这事,阿维没少折腾。”阿斗揉揉紧皱的眉心,“先生先坐,二公子,您说说看,那朱果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有传说的东西,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有灵兽守护,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结果之后,必须在十日之内采下才有用处,而且,师父跟我说,那是必须拿命来换的神果,”医者仁心,藤宜亨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跟阿斗怄气,救人要紧,“传说它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至少据我所知,还从来没人真的见过。”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阿斗很明显对这种无稽之谈没什么兴趣。
“这毒我从未见过,脉象也只是听师父说过而已,医书上只写了一例,是用朱果治好的。”藤宜亨摇摇头,“这位姑娘应该还能醒来一两次,回光返照而已,到时候问问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只能如此了吗,”阿斗叹息一声,“这孩子才多大,也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就染上了治不好的毒,阿维,你有线索吗?”
“自从那天之后,程姑娘确实纠缠过臣一段时间,但,”姜维抿唇,显然也没想到不久之前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会儿就成了这一幅气若游丝的模样,“一月之前,臣就再没见过姑娘了。”
“是吗。”阿斗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霍太公,当时程家姐姐给了我一个小匣子,我没顾得上,就随手扔了,你可记得?”
“臣拾起来了。”郭攸之起身,一揖,主公的生活起居,一直都是他的职责范围。
“拿来。”那句“拿命来换”,让阿斗脑子里仿佛忽然闪过一道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阿斗开口,“二公子,那本医书上有没有写,那人到底是怎么中的这无药可治的毒?”
“书上说,他家住在悬崖边上,一天上山采药,不知碰了什么毒草,等一下,悬崖边上,难道说……”藤宜亨忽然也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书上说的那位先人采的药就是朱果,而这位姑娘,只怕也是去采朱果了?”那也就难怪师父留给自己那么严谨的一本书,忽然就开始讲故事了,若不是今天亲眼目睹,藤宜亨也会觉得,朱果之事,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所谓必须拿命来换的朱果,或许正是此意。”诸葛亮只觉得朱果之事颇为神异,已经到了鬼神的范围,是以整个人的思考重心都在能不能去州府请州府中的大夫来,否则,哪还犯得着阿斗为它动脑子。阿斗看着床榻上的程悦,满眼怜惜,“或许这果子周围有什么毒虫毒草,必须要它才能解,所以朱果必须用来救采朱果的人,旁人要用,就得拿命来换。”
“主公的意思,这里面装的是朱果?”郭攸之从袖中取出小匣子,双手捧给阿斗。
“看看吧。”阿斗伸手打开木匣,果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铺了锦缎的匣子里,那那一颗朱红色的果子在夕阳之下被衬得格外莹润光泽,仿佛上好的宝石。
“朱果?”藤宜亨惊呼出声,只消一眼他就能确定,这枚果子简直和书上的记载一模一样,“世上原来还真有这东西!”师父找了一辈子都没找到的朱果,自己何其有幸,甚至能以朱果入药!
“公子会用这味药吗,”阿斗合上匣子,示意郭攸之将朱果送给藤宜亨,开口,“人命关天,请公子立刻配药。”
“不行,”程悦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坐在她身边的黄月英连忙靠了过去,把程悦的原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公嗣,这是给你的。”
朱果是人间圣品,不管阿斗身子不好是什么情况,都一定能帮到他。
“反正我还死不了,只是活得艰难点而已,”阿斗胸口翻腾的感动几乎把他吞噬,走到程悦身边,破天荒地执起程悦的手,“可,姐姐你不行,听话。”语调有多温柔,就有多不容反抗,转过身,阿斗微微抬起下巴,“公子请。”
“我……”程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阿斗的部下更不会有异议,自家主公只是身体不好,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危,这二者孰重孰轻,他们还分得清楚。程悦冒着性命之危采下朱果,不管最后能不能给阿斗,这个恩情,南山书院都承了,拿恩人的命去换阿斗的命,这事儿谁都做不出来。
霍太公又看了一眼阿斗,看来,下午的那一瞬间,不是自己的幻觉。自己就说诸葛亮风光霁月,不可能故意把人往废里养,但,天知道诸葛亮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就养出这么一个孩子来。
总不至于……要谋反吧?不是,你要谋反的话,难道不是当大旗的虎皮,越废越好吗?
“啊,好。”霍太公想了这么一大串,藤宜亨才刚刚从恍惚中回过神,点点头,“我现在就去调药。”
“你现在不能移动,就在这儿好好休养,程姐姐。”藤宜亨带着朱果出门,阿斗回身看向程悦,虽说这里是自己的房间,但,人家一个重伤中毒的女孩子,又不方便移动,阿斗怎么可能这时候把程悦赶出去。
“那主公这几日,先跟臣一起住如何?”原本是觉得再打扫一方院落来不及,又不能让主公去住姜维那个不拘小节到有点过分的单身汉的房间,然而诸葛亮一开口,立刻感觉到阿斗的灼热的目光,忽的有些后悔,但,话都说出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好。”阿斗点头,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挽住了诸葛亮的手臂,“先生既然这么说,弟子就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