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宫内随行的御医轮番上阵,皆是断定王上不过是一时情绪激动、动了肝火所致,只需稍加休息,便无大碍。
宁妃这才略略放了心。
遣了宫人好生伺候着国王,宁妃自去寻了芊芊,果不其然,那季寻并未离去。
“见过娘娘。”季寻亦很是知礼,半点儿规矩不错,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宁妃含笑让他免礼,携了芊芊的手上座,不动声色地已大量了一番季寻,却是越来越心惊。
这个季寻,竟是越看越同暖熏相像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死去的暖熏,换了男装重新站在了她跟前。
“季公子家住何处?父母可都安在?可曾婚配?可……”宁妃如同一个关爱后辈的长辈,眉眼含笑地问着,边问还边朝芊芊笑望一眼,倒惹得芊芊一阵脸红害臊。
季寻很是恭谨,一一回答。
末了,宁妃笑道:“季公子莫怪,这人啊,年纪大了总是有些啰嗦。再者见公子一表人材,很是喜爱,总想着多说两句,公子可千万不要多心。”
“娘娘正值风华,何出此言?”季寻抬眼看了一眼芊芊,唇角含笑,“在下怎敢?”
芊芊这下更是面上发烫,心内却欢喜得如同喝了两缸蜜,甜得她快要晕死过去了。
宁妃面上慈爱,一派所为像是皆为了芊芊,可她这一番询问下来,却是疑惑不减。季寻今年刚好二十岁,若暖熏的那个孩子还活着,也该是这个年纪;况且,季寻同暖熏长得还是这般相像,她不得不怀疑。
可依王上当初对暖熏的疼爱,又怎么可能忍心将他们唯一的孩子丢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
宁妃却是越来越想不通,面上的慈爱几乎都快要挂不住。
“娘娘,王上醒了。”幸而有宫人前来禀报,宁妃这才得以解脱,笑盈盈地同芊芊和季寻道了别,临了,还颇意味深长地对芊芊道:“王上这般疼爱芊芊,定能为芊芊选个如意郎君的。”
一席话说得芊芊红霞满颊,越发羞涩。
季寻只是恭谨立在一旁,垂手施礼,看不出表情来。
可宁妃在转身的一瞬间,分明感受到背后两道儿如针如刺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舒服,禁不住快步地离去,这才觉得心口处微微一松。
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宁妃如此安慰自己。
寝宫之内,国王已起来了,寝衣未换,就只默默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颗桃树,目光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不知为何,宁妃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国王,浑身散发的都是孤独与哀愁,一股垂垂老矣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地心生怜悯。
“宁妃,”他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并不转过身来,只是嘶哑了嗓子,带了无限的愁绪,“你说……熏儿是否会怪我?”
“王上说笑了,”宁妃忍不住地一阵心内泛酸,暖熏活着的时候,王上眼中心内只有她一个,她死了二十年,自己却还要陪着王上开解。可泛酸归泛酸,她是宁妃,最是宽容大度,娴雅仁慈,“王上同暖熏姐姐情深意重,天地可鉴,暖熏姐姐在天有灵,也是想着念着王上的,何来‘怪王上’这一说呢?”
纵然她娴雅大度,一向不拈酸吃醋,可这话是为暖熏而说,她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般孤寂不受宠爱的时候,只觉得遍体生寒,忍不住就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幸而国王此刻沉浸在对暖熏的哀思之中,并未察觉她语气中的些微变化,他只是哀哀地望着外面的桃树,半晌,叹道:“她……终会是怪我的吧……”
听到这里,宁妃几乎忍不住地想要大笑,她强忍着,咬得牙齿泛酸,终于才忍住了心内歇斯底里的笑和眼睛里几乎要掉落的酸涩。
若是暖熏得到那般宠爱还要怪罪于王上您,那王上您那三宫六院的妃子对您的怨念,恐怕早将王上生吞活剥了去!宁妃恨恨地想着,思绪却也忍不住地飘回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国王还是个王子,老国王最疼爱看重的王子,太子之位虽然一直空悬,可大家都知道,这位子迟早是他的。
就是这个老国王报了无数厚望的儿子,却让众人大跌眼镜,不过随老王上一同巡游,路上偶遇了一位姑娘,霎时间便被迷得五迷三道,无法自拔,不顾众位大臣阻拦将心上人带回王宫,以正妻之礼娶了回去。
老国王气了个半死。他最疼爱的儿子,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居然娶了个平民女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